“你怎么不怕我将你们扔在这儿自生自灭?”隐白挑衅道。
“我逃不开这座森林,你也逃不开我的掌心。”范衡胸有成竹道。
隐白沉默下来,继续驾驶着驴车行驶在山林,范衡的话语却变得多了起来,开始问起灼华宫那位执着于让男人生孩子的疯子。
“已经进展到可以在肚子里种下黄豆大小的胚胎了,但雄性生物没有胞宫,胎种养不大。”隐白陷入了苦恼,“只要能让男人生孩子,桃夭城的女人们就能避免身为女子最大的苦楚了,那才不罔历任城主的苦心。”
“或许可以在腹中模拟胞宫的环境,”范衡建议道,“关键在于怎么复刻脐带和羊水,有了这两样胎儿的长成才会顺利一些。”
“她们正在研究这个,”隐白解释道,“几百年了,进展微乎其微,光是羊水成分的调制就难如登天,再加上实验品短缺,只能慢慢来了。”
牧溪越来越觉得面前二人讨论的方向在癫狂的道路上一去不返,不禁轻咳一声道:“或许我们可以现在动物身上试一下,桃夭城男子这么草率浪费掉会不会太暴殄天物了?”
隐白有些好笑地回答牧溪,“我们一开始用的就是雄性动物,你听谁说用活人了?那不过是用来吓唬那些不听话的秘师罢了。”那些男子就算再没用,也不至于被用来当渺茫理想的实验消耗品。
“你们的恐吓还真是效果卓著。”范衡想起爱神恐惧的表情,隐白的话半真半假,不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就算她们真的研究出让男性生子的办法,也无法掀翻这个女子本就弱势的世界。
在隐白的带领下,范衡和牧溪在太阳落山来到了不归林边缘,范衡闻到熟悉的青蒿气息,他已经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以后多代我看看小墨,”临别之际,隐白哽咽道,“她喜欢名叫桃花笑的米酿,或许这么多年她不喜欢了……告诉她我已经完全不介意她当年任性离城,桃夭城一切都好,人生苦短,若断墨不曾改变初心,隐白也永不会改。”
“我会的,”牧溪郑重承诺道,“师父经常去洛阳酒铺买桃花酿,她的口味没有变,只是为什么您不亲自去看看?”
隐白已经踏上归途,回头时表情又恢复了城主的沉静,“城主永世不得离开桃夭城,这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我能再次听到小墨的消息就已经够幸运了……牧溪,你是断墨的弟子,同时也是我的仇人。留你一命,不过是看在你能照顾小墨身后事的利用价值罢了。你当了这么久的杀手应该也能看清楚了,守护比杀戮难得多,别再让断墨的事情重演。”
隐白的身影消失在不归林深处,夕阳的余晖洒在林间的缝隙处,将生者的影子分割的支离破碎。
“公子,该回去了。”牧溪牵起了范衡的手,掌心微凉的温度忽然莫名激起牧溪的恐慌。
“为什么……”牧溪惶惑地将范衡推倒在枯叶间,“我总是护不住自己想护的人?姐姐,母亲,师父,还有你……范衡,我知道你以前用过极端手段精进身手,教我该怎么做!”原因只有一个,正是因为他不够强,才会屡屡受挫,如果是范衡的话,一定有办法保全她们的性命!
范衡直面牧溪眼底的疯狂,说出来的话却让牧溪如坠冰窖。“太迟了,你现在身法已经固化,而且,你没必要将自己逼到那般地步,阿牧,一个人武功再登峰造极也左右不了无常的命运,必要自如游走在理智和疯魔之间从容进退才可在危急时刻求取一线生机,你可以疯魔,但你一定要知道你因何疯魔,抑或是你可能会付出的难以承受的代价。权衡利弊,不愧于你的心就好。”
牧溪怅然松开了范衡的手臂,“如果是你的话,飞雪林中会用什么手段保住断墨的命?”
“为什么要保断墨?我肯定会杀了断墨和花琼,因为我没有资格代替受牵连丧命的夜枭们原谅这个该死的背叛者,”范衡意识到牧溪眉眼中的失落,话锋一转道,“授业恩师的话……或许我会心软囚禁他们一辈子,让他们当个反例,受尽玄鸮堂夜枭的折磨和唾骂。可是牧溪,你当时不就是因为断墨杀了同伴才没有放过她吗?我们都是同类,哪怕事后追悔莫及,当下做出的抉择却都是一样的。”
范衡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道:“你要是当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断墨离开,以后想到死在断墨手上的夜枭们就不会后悔吗?当牺牲者出现,注定会陷入无法两全的僵局,断墨的背叛明显威胁更大,阿牧,你没有做错。”牧溪陷入迷茫不过是因为看到隐白和她治下的桃夭城没有经受住巨大的冲击罢了,站在玄鸮堂的立场,牧溪做的所有一切都无可指摘。
“可我不想再像这次一样苦苦寻觅你的踪迹,一想到你被人拐去了我根本不知道的地方,我这里简直就要炸开。”牧溪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强调道。
牧溪难得展现出粘人的一面,成功取悦到了范衡。“我不是沿途给你留了信号了吗,”范衡支起身子与牧溪耳鬓厮磨,“要不找根铁链把我栓你腰上?”
“你比较适合一张闪闪发亮的囚笼,”牧溪深吸一口气道,“蜷缩在一角等待猎手的欣赏和亵玩。”
范衡忽然意识到牧溪脑海中的的场景确实玩得挺花的,不过蜷缩在囚笼一角的猎物反客为主的可能实在太大了,那是他和牧溪共同的囚笼。范衡指尖轻触牧溪双唇,“若我在这时候吻上去,算不算自投罗网,我精明的猎手?”
牧溪终于按捺不住,再次将范衡推倒,猎手需要一场幕天席地的狎昵,范衡也乐得表现出任人宰割的猎物之态,枯叶在身下簌簌地碎裂。当猎手坠入色欲的陷阱,再温柔似水的猎物也会露出獠牙。
“我们确实该离开了。”范衡若无其事地拢上牧溪的衣襟,不再看里边令人心跳加速的吻痕,他失控了。
“这是你第一次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牧溪隔着衣服摸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地方道,范衡以前不管再怎么狂热也不会像今天这般情迷,看来幕天席地的环境或多或少都会助长人的野性。
范衡有些心虚地转过身去,“爱意的深浅并不表达在痕迹上,若你不喜欢,以后我不会再这么粗暴。”
“那为什么情人间总是执着于相互刻下对方的烙印呢?”牧溪反问道,就像在逐流聚会中杀手们互相较劲着刻印色泽的深浅,疼痛是爱欲的负载,他没有不喜欢的理由。
“我已经刻下比吻痕更深的烙印了,”范衡点了点牧溪的心口,“在你这里,记忆可比流于肌肤的痕迹可靠多了,你已经逃不掉了。”
“我从没想过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