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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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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居阁天机室,苏看山将昏迷的范衡扔在柳五郎脚下。

“我已经按你吩咐做完一切了,可以放了我夫人了吧!”苏看山焦急道。

柳五郎坐在藤椅上,背后林立着奇居阁特有的移动旋转书柜,弧形的木质结构错落摆放在翠色大理石地面上,仿若一座巨大的室内迷宫。室内光线亮如白昼,却怎么也照不出柳五郎埋在卷宗阴影中的脸色。

卷宗中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指了指苏看山旁边的水缸。

“把他弄醒。”卷宗中传出的声音透出一股浓烈的金属质感。

水缸里的水毫不保留地浇到范衡身上,范衡打了个冷战后幽幽转醒,目不转睛盯着前方桌上卷宗后面的人影。“柳五郎,好久不见。”范衡想从地上起身,挣动了几下后再次徒劳地伏在地上,眼睛依旧执拗地不肯移开视线。

“范公子,”柳五郎从山一般堆叠的卷宗中起身,远远看了范衡一眼,声音还是之前一样的金属质感,“我给你准备了一件很适合你的礼物。”

柳五郎摇了摇桌角的铜铃,吱吱呀呀的声音由远及近,穿着黑袍的仆人推着铁制的轮椅进了天机室,粗暴地将范衡一把拎起按在轮椅上,藏在轮椅中的机关瞬间启动,将范衡牢牢锁在轮椅上。

范衡看了看覆盖在胳膊上冰冷的镣铐,又活动了一下被铁索缠绕的脖子,霎时间一阵剧痛从颈侧传来,是尖刺,范衡忍着剧痛看向上方的柳五郎,原来柳五郎嘴边有个造型奇特的传声筒,所以声音听起来才那么奇怪。

看范衡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后,柳五郎才从上方藤椅上走下来,饶有兴味地盯着正在受刑的范衡。

“苏掌门,”柳五郎刻意忽视范衡的目光,转而目光锐利看向苏看山,“您很不听话,我说的是两个人,牧溪呢?而且,为什么不将范衡武功废掉送到我身边?要不是我这里的熏香多加了些料,恐怕早就落在范衡手中了吧?”

苏看山终于支撑不住,普通一声跪坐在地,不可思议看着自己软成一团的四肢,面如死灰盯着地面。

柳五郎将一枚戒指戴在一截苍白的断指上,苏看山发出尖锐的哀鸣,“你对佑晴做了什么!”苏看山灰败的双唇不住颤抖,再也问不出其他的话语。

柳五郎无辜地拿着断指轻点苏看山脑门,“我还要问你呢,为什么背叛我,难道你真以为范衡救得了你夫人?别忘了,他跟我一样,都是冷血的怪物!”

“我要见佑晴!”苏看山眼角流出一行清泪,几乎用祈求地语气对柳五郎道。

“那你愿意当一条听话的乖狗狗吗?”柳五郎手中苍白的断指划向苏看山脸颊,半怜悯半嘲讽问道。

苏看山无言地点了点头,黑袍的仆人将苏看山拖走,活像拖走一个破麻袋。

仆人和苏看山离开后,柳五郎嫌弃地将断指扔在地上,伸手擦拭范衡颈侧流下的鲜血,映着火光饶有兴致地观察一番后,索然无味地就着范衡衣襟将手指擦干净。

“原来你也流着普通人的血,”柳五郎抓起范衡头发用力观察了一番,“我倒是高看你了,你胆子够大,可心思实在浅薄,在你想深入虎穴刺杀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将春意酒家地下酒窖中的证据清除干净呢?”

范衡皱眉道:“你是说那个冒牌货的尸体吗,我杀了他又如何?或许苏看山正是如他所言,趁我方寸大乱时暗算我呢?”

柳五郎拿出匕首利刃残端,“这是你的手笔吧,这样的身手,苏看山怎么可能暗算的了你?我替身的尸体,还有酒窖内迷烟的残余分量,不得不使我做好苏看山背叛我的准备……”柳五郎往范衡腰间摸索,“这把短剑,是想趁我靠近你时刺杀我的对吗,你身上还藏有可以解毒的玩意儿……上官逸,还真是个不小的麻烦。”柳五郎搜出了范衡藏好的解毒香囊。

“太拙劣了。”柳五郎嘲弄地松开范衡的头发,“我居然为了对付你,费心准备这么久……”

“我是来找你谈判的,”范衡道,“我手中有其余五份毒蛊残卷,你对我失去了兴趣,该不会也对残卷同样失去兴趣吧?”

柳五郎笑着调整轮椅上的机关,范衡胸口的铁索瞬间收紧,范衡的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你没有任何谈判的资本,你以为我没有手段从你嘴里拷问出其余残卷的消息吗?你害我在敦煌吃了那么大亏,我只是不想那么快把你玩坏而已。”

“九王……”范衡费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说吧,是你们的同伴,还是傀儡?”

柳五郎面色大变,再次旋紧轮椅上的机关,“你想干什么!”

范衡忍不住咳出几口鲜血,“那就要看看是你的消息快,还是洛阳的消息快。”

柳五郎面色难看地将轮椅的机关松了松,范衡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点着手调查?”

“若九王是傀儡,我提早介入,岂不给了你们壮士断腕的机会,对我来说,九王的价值最大的时刻,就是我将他当作跟你谈判筹码的时候 。不过,我整个人都在你手中,可我的命真的可以和九王相提并论吗?”范衡露出狡猾的笑容。

“你想要什么?”柳五郎狐疑道。

“答案。”

柳五郎戒备地盯着范衡看了半响,最终选择继续等待范衡的解释。

范衡想坐直身子,却被颈间的尖刺阻碍,只好保持弯腰的姿势道:“我曾经在金陵看过你地宫中残留的试验记录,你想复刻沧海的辉煌不假,可你研究的重点有些奇特,曾经沧海想要永生,可你复刻的毒药,逆生,玉螳,忘忧丹……全都是走向饮鸩止渴的歧途,你在制造恐慌不假,但沧海的毒药远不止此,妄死……恐吓效果远大于前边几种,而且复刻难度也小,你在执着些什么?”

柳五郎双眼放出期待的光芒,“继续猜啊,让我看看我们两个有多像!”

“复仇?”还不等柳五郎反应,范衡凉薄地笑了笑,“你只是在扮演一个复仇者的角色罢了,柳五郎,恭喜你为你真正的理想披上了最华丽的外衣,我曾经猜过你现今的目的是想要不朽。流芳百世?不,千年之后枯骨一堆。恐惧仇恨?不,他们本来就是不朽的,何须追求?你执着的东西很简单,是快乐,哪怕饮鸩止渴都要拥有的极致快乐,这也是你在碧水别院中所承诺的极乐。”

柳五郎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范衡,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可你为了追求那些所谓的极乐都要将尸体堆成山了。”

“那不过是必要的牺牲罢了!”柳五郎兴奋地欺身靠近范衡,眼中闪烁着疯狂的色彩,“范衡,难道你真的看不到吗?世人皆苦,穷人挣扎求生,富人汲汲营营,上位者满心防备,下位者虎视眈眈,孩童苦恼于懵懂,青年执着于求不得,老年畏惧死亡,他们都在痛苦地活着!谭菱町,水月他们被复仇折磨得不人不鬼……百年之后全部都是一场飞灰罢了,永生?不朽?呵呵……人们都怀揣着这种遥不可及的贪欲坠入地狱。为什么?大家为什么执着于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人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不择手段的快乐吗,人生就像绽放的烟火,只要爆炸的那一瞬间带来足够欢愉就够了。从逆生,到玉螳,再到忘忧丹,我终于找到了人在有生之年可以达到最巅峰的快乐,难道那些沉浮苦海的人不该感谢我吗?”

柳五郎低头嗅了嗅范衡身上的气息,眼中的色彩愈发癫狂,“不……远不止于此,我可以将忘忧丹改进的更加完美,范衡,看着吧,我终究会成为极乐国度最伟大的王!”

“可他们不过是在醉生梦死罢了。”范衡轻叹道,忘忧丹不过是暂时掩盖掉痛苦,就像柳五郎振振有词的誓言一样,自欺欺人的谎言。

“醉生梦死?”柳五郎一掌拍在范衡颈侧,清秀的脸庞上尽是困惑,“你怎么这么糊涂?我们现在的武林,明明病入膏肓却讳疾忌医,嘴里喊着替天行道,心里却各怀鬼胎,做尽粉饰太平尔虞我诈的勾当,我在碧水别院揭露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你看看那些老家伙心虚的嘴脸,于其让大家都生活在这样水深火热的不公中,不如由我来戳破他们用谎言浇筑的假面,赋予大家真正的公平……没错,只有我的药,才是最终的答案。范衡,你为什么总是不理解我呢?明明我们那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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