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奇居阁耸立的塔尖像漂浮在半空的幽灵,范衡在幽灵内部跟柳五郎一起坐在餐桌前。
“范公子,还请不要嫌弃我们这边饭菜粗陋才是。”柳五郎朝范衡做出请的姿势,然后自顾自拿起勺子喝着碗里的粥。
范衡身侧站着一位穿着白纱长裙的妙龄女子,正满脸恐慌的将热汤送到范衡嘴边。范衡敏锐地发现女子雪白的手腕上画着一圈锯齿形的图案,女子的手抖得愈发厉害,几乎用乞怜的目光哀求范衡喝一口。
“是鳄鱼,”柳五郎解释道,“很快,断腕处的伤口也会相当漂亮,这双手若不能令范公子满意,不如让鳄鱼饱餐一顿。”
范衡叹了口气,低头将送来的热汤饮尽,很奇异的香味,像是柚子和胡椒混合的味道。女子缓缓解开了前襟,露出空空如也的胸口。
范衡脸色巨变,一口将刚喝进去的热汤呕了出来。
“不……”范衡用力摇了摇头,“柳五郎,这不是你的行事作风,是谭菱町……那个阴魂不散的疯女人,究竟做了多少孽?柳五郎,你是不会让那种东西出现在餐桌上的吧?”
“真难得这种时候你还能冷静思考,”柳五郎往自己碗中舀了几勺汤小口喝着,“我可没有吃人的爱好,这不过就是岭南特色开胃汤罢了。不过能欣赏到你惊恐的样子,倒也不枉谭菱町疯魔一场。”
“害她疯魔的人难道不是你吗?”范衡冷笑道,“你明知牧溪会在新婚之夜刺杀萧恩傥,却依然眼睁睁看着他送死,我倒是想问问你,害死自己亲兄弟感觉如何?”
柳五郎眼中流下两行泪,嘴角却勾起一个瘆人的微笑,“萧恩傥也病了,为了那个早就该被溺死的女人,居然想背叛我,我的手足居然不听我的使唤,你说我该怎么办?谭菱町那个蠢女人只知道恨牧溪,可我知道真正凶手是巫山派,巫信礼,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背叛起家,我也同样让他们毁于自家叛徒之手,巫山沧海,祸起萧墙……我的复仇方式从一开始就挑明了,自相残杀才是诛心的上乘手段,只是最后还是让巫信礼逃出生天,可范衡,现在的你,谁也护不住了,我还要问你,被爱人亲手废去武功感觉如何?”
范衡无奈地动了动双臂,手腕却再也无法抬起,“就像你看到的,生不如死,不过,你真的以为我没有对付你的手段吗?”
“你在洛阳的消息网吗?”柳五郎嗤笑道,“牧溪会帮我解决,要怪就只怪你给你这个情人的权限太高了,这一点我可跟你截然不同,我可是在时时刻刻防备身边人的叛变,只有牢牢攥在手心里的命才是最可靠的”
“牧溪呢?”
柳五郎脸上浮现出神秘莫测的笑容,“我让他帮我杀一个人。
“谁?”
“苏掌门的夫人,佑晴,届时苏掌门会亲眼看着他夫人受死,”柳五郎残忍笑道,“你也清楚,牧溪是个很不纯粹的杀手,但为我效力,可是要缴纳投名状的,他对你用情至深,注定无法回头了。”
“只是这样?”范衡满脸不相信问道。
柳五郎摇了摇手指,“当然不止于此,佑晴可是个风韵犹存的大美人啊,我们的牧大杀手不趁热尝个鲜岂不是暴殄天物?”
“说吧,你想要我干什么。”范衡目不转睛盯着柳五郎,语气出奇的平静。
“我驯服你了吗?”柳五郎轻佻勾起范衡的下巴。
“放过牧溪,我可以任你摆布,他不能再陷入那些可怕的回忆中。”
一枚白色的药丸出现在柳五郎掌心,“吃掉吧,吃掉就能忘记所有的烦恼,范公子,你活的太累了。”柳五郎循循善诱着。
范衡目光渐渐迷茫起来,终于还是用嘴衔起柳五郎手中的药丸。
“呵……”范衡目光涣散瘫坐在轮椅上,旁边的女子轻车熟路地跨坐上去。
“不要走,来一起快活……”范衡朝柳五郎露出献媚的笑容。
柳五郎皱眉躲避着范衡的视线:“你也不过如此,好好享受吧,我就不奉陪了。”或许被范衡毫不犹豫地臣服恶心到,柳五郎一刻也没有在房间多待。
“忘忧丹还是不够完美!”出门后,柳五郎狠狠一掌拍在木棉树干上,“连范衡都只能变成沉迷色/欲的禽兽吗?这不过是进阶版的玉螳罢了……真正的忘忧,快活的笑容……我该怎么调制才会得到?”
“杀手牧溪……”柳五郎低笑起来,“我倒要看看,范衡挑选的枕边人究竟是何种人物!”
柳五郎回到奇居阁核心塔中,奇居阁副阁主明昭恕正将新来的卷宗放在旋转书架中,看到柳五郎来了,连忙从梯子上下来,鬼鬼祟祟走近柳五郎。
“忘忧丹的事?”
柳五郎掏出白色瓷瓶,“喂给他们,告诉他们一定要尽快寻找毒蛊残卷最后一页。”
明昭恕两眼放光接过忘忧丹,接着飞速消失在天机室。
“骗子吗?”柳五郎满目嘲讽地倚靠在书架上,眼神忽然变得狠辣,“粉饰太平,自欺欺人的明明是他们!我不过是在寻求众生平等的快乐和解脱罢了,待我揭下那群人冠冕堂皇的外衣……人本质就是欲望的化身,求渡?真是可笑,身在苦海却祈求救赎,不如由我来打碎他们的幻梦,让他们感受什么是战栗之下的真实,只要感受一次就忘不掉的巅峰!”
柳五郎一路下行,走到塔底的地下室,佑晴和苏掌门正关在那里,牧溪应该正在当着苏掌门的面玷/污他夫人。柳五郎满心期待地推开地下室的大门。
“你在干什么!”柳五郎发出无比尖锐的叫嚷。
“你已经看到了。”牧溪将苏看山和佑晴护在身后,跟柳五郎对峙道。
“范衡在我手中,只要我动动手指,他转瞬就会万劫不复!”柳五郎手指悄悄按向身旁可以发射暗器的机关,脖颈后面却忽然传出一阵凉意。
“是吗?”范衡的身影出现在柳五郎身后,剑尖直指柳五郎要害。
“你不是已经被废掉武功了吗!”柳五郎不可思议盯着范衡用纱布包裹的手腕,上面还残留着尚未凝固的鲜血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