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风氏的肋骨。”
“禹致群神于会稽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其节专车,此为大矣。”范衡抚摸着肋骨饱经风霜的断面,“今日得见防风氏的遗骸,果然震撼无匹,这些骸骨,你收集了多久?”
沈清羽脸上总算浮现出些许笑意,“防风氏不过是我借着典故给这些上古异兽起的代号而已,骸骨太过破碎,我已经无法凭着山海经的印象拼凑出他们的完整面目,但这些骨骼证明他们并非只是传说。他们只是和我一样,被遗忘在曾经还是沧海桑田相互颠倒的遥远过去罢了……在我看来,他们远比世人心心念念的赤瞑教黄金矿藏珍贵的多。”
“就像当年你父亲跟你讲过的巨鲸和鲨鱼争霸海洋的远古传说?”上官逸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清羽,你心中并非完全被仇恨填满对不对?”
沈清羽再次陷入了沉默,范衡将肋骨递到沈清羽身前,“沈清羽,你若想恢复自由之身去完成复仇,必须完成我的委托。”
“什么委托?”
“复刻防风氏的真实面貌。”范衡抬手敲了敲巨兽的头颅,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回应范衡的要求般。
“你知道我做不到。”沈清羽愤懑地坐在原地,“这不过是你拿来囚禁我的幌子。”
范衡模仿着沈清羽的姿势伏在巨兽头颅上,眼中满是希冀,“你也说过防风氏不过是众多远古巨兽的统一代号,风化的残骸固然难以寻回,但总有些尚还完好的骨架可以拼凑,它们有的被人认作龙骨放进药铺,最后变成铺在路面的残渣,在它们全部变成残渣之前,我希望有人可以保住这份沉淀了亿万年的风华,至少,他们不该和沈清羽一样被世人完全遗忘。”
斑驳的树影乱扑扑打在范衡身上,墨玉簪子在雾一般的光线下闪着潮湿又温润的光泽,沈清羽莫名觉得眼眶有些刺痛。“你究竟是谁?”沈清羽第一次认真注视起伏在兽骨上那个浅色瞳子的怪物。
“我是思源山庄二公子范衡,叫我名字就行,”范衡从兽骨上起身走向牧溪介绍道,“这是我的爱人牧溪,在你执行我的委托之前,还是先找上官师傅养好伤比较好。”
沈清羽嘴角微妙抽动一下,接着像无事发生般将周围的残骸收好,“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沈清羽抬手遮住了照在他眼睛上的一缕阳光说到,“我在落神谷收集到的残骸已经全部在这里了,唯一比较完整的就是那个巨大的兽头,或许我该去别处看看,说不定另有所获。”
牧溪和范衡很快就将落神谷的尸体用化尸粉处理干净,唯一还剩的封启桦被范衡牢牢捆住,垂头丧气地被牵着走。
沿着落神谷再往仙谜山深处走又是化不开的瘴气,上官逸眼见解毒的线香所剩无几,沈清羽既然已经找到,就完全没必要再往深处走了,就算再往深处真的有金矿,与他们又有何干?
范衡和牧溪也很赞同上官逸的观点,眼下还是回奇居阁找到明昭恕比较重要。
沈清羽又服用了上官逸几枚回气丹,脸上总算有了几分血色,加之很久没有离开落神谷,对周遭许久未见得景致也好奇万分,不过他最好奇的,还是范衡的爱人,牧溪。
“你是怎么被这妖孽征服的?”沈清羽悄悄指着范衡低声问向牧溪,“你也算是高手,何必非要冒天下之大不讳跟他做情人?像我父亲和上官逸做挚友难道不好吗?”
“若我遇到他时他已经有家室,我当个朋友又何妨?”牧溪留恋地看着范衡背影,“明明两心相悦,却因为惧怕流言强行压抑情感,别说范衡不会甘心,我也会死不瞑目的。”
“因为他长得够好看吗?”沈清羽若有所思道,“就像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
牧溪一时语塞,这沈清羽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上官逸将沈清羽的猜测一字不漏听了进去,也觉得沈清羽想法确实清奇了些,范衡皮囊确实出色,但牧溪怎么看也不是沉溺于美色的糊涂虫啊。
“小牧像不像周幽王我不知道,”上官逸打破沉默,“可衡儿要是荣登大宝,妥妥昏君一个。”
“阿牧,”范衡将牵着封启桦的绳索递给牧溪,“何必跟这个眼中只有骸骨和复仇的怪人多费唇舌?”
“你……”沈清羽咬牙怒视范衡半晌,终于挫败地垂下肩膀,“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你只要知道上官师父是个好人就行了。”范衡无谓地笑了笑,他和沈清羽上辈子就不怎么对脾气,这一世他也懒得管沈清羽的闲事,只要别再跟沧海联手一起使绊子他就烧高香了。
当时去仙谜山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回来的时候只剩下范衡,牧溪,白鹇,上官逸,沈清羽和封启桦六人,黑夜逐渐在森林蔓延,几人紧赶慢赶,总算在朝阳升起前离开了仙谜山。
范衡一刻也不敢休息,径直带着所有人回了奇居阁,崔行肃那边的事情很难让人不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