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逸握紧了拳头，随即又松开，“我想试试……解开忘忧丹的法子，或许我能从毒蛊残卷中获得些许灵感，能给我些时间吗？”

“上官师父，这不是你发挥医者心肠的时候。”牧溪提醒道，“或许杀了他们才是最好的解脱方式。”他跟范衡刚去过地牢，里边的人几乎全部都服用过忘忧丹，药瘾很快就会发作，已经没有任何忘忧丹存货了，等待他们的是无尽的折磨。

沈清羽忽然拿出一个纸包，里边装着煎寿河的剧毒金粉。“上官师傅，我听父亲说这世上毒和药原为一体，毒就是药，药就是毒，当遇到难以解决的复杂毒药时，或许可以从另一种毒药身上得到启发，这个金粉虽然剧毒，但麻痹效果出类拔萃，若你能够利用这个金粉麻痹身体痛苦特性，再联合唤醒人们神志的药物，至少可以延缓他们药瘾发作间隔时间，若是配比够完美，加之坚持服用，忘忧丹药性再离谱，也不至于留在人体内一辈子。”

“我试试。”上官逸双眼放光接过金粉。

范衡盯着沈清羽的表情若有所思，犹豫一会儿开口道：“我最多能给三天时间。”

三天中，上官逸又将自己关在房间中，范衡只好吩咐白鹇每日定时送饭，不过，这次沈清羽也陪在上官逸身边，据白鹇说，沈清羽给上官逸递筷子的时候，上官逸都快感动哭了。

三天后，上官逸满怀希望将研制的解药喂给地牢中的人，沈清羽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帮忙。

原本饱受药瘾折磨的囚犯吃下解药后纷纷平静下来，在短暂的平静过后，突然爆发出一阵血腥的疯狂，他们在互相残杀，在互相啃食，幽暗的地牢变成血海组成的地狱。

“怎么会这样！”上官逸想要救出一个脖子血管被撕开的少年，却被沈清羽一把抓住。

“上官师傅，危险。”沈清羽低声在上官逸耳边道。

上官逸满脸惊恐地看着牢中死相凄惨的尸体，“怎么会这样……”上官逸背靠大门缓缓下滑，最终颓然捂住双眼，“我是个失败者……”

沈清羽想上前扶起上官逸，被上官逸拍开，只好愣愣站在原地，上官逸踉踉跄跄离开牢房。

“你终究还是动手了……”范衡看着满地尸体，语气平静看着沈清羽。

“哈哈哈……”沈清羽发出癫狂的笑声，“他们难道不该死？多活三天已经是恩典了，我不过是帮上官逸研究忘忧丹解药罢了，失败？多么大快人心的失败！”沈清羽一脚踩在其中一具尸体上，“全都是报应！”

“你不该利用上官逸……”牧溪皱眉道，“上官逸一心想救人于水火，你却让他变成了杀人医生，赤瞑教被灭，你复仇的对象怎么也找不到上官逸身上。”

“他那付悲天悯人的嘴脸……”沈清羽用力抿了抿唇，“真让我恶心，所以我很想看看，面对满地因他而死的尸体，他会是何种表情！”

范衡熟练地拿出化尸粉清理现场，“那你可否觉得畅快？”

沈清羽被血水的味道熏得脸色蜡黄，“好像更恶心了……”

“上官逸何等人物，他会看不出你的技俩？”范衡将沈清羽带离牢房道，“当你提议给牢房中所有人都喂食解药的时候，上官师傅可能就已经猜到你要干什么了，事已至此，阻止也没有意义，倒不如给你做个顺手人情吗，只是，上官逸没想到你下手这么残酷。”

“你以为我会在意上官逸的想法？”沈清羽嘴角勾起嘲弄的笑容，“我就是要诛他那颗医者之心，那又怎样？”

寒风吹过，沈清羽不禁打了个寒战，“他要恨，就恨我好了，反正我也不稀罕他的关心，最好能将我赶走……”

“上官师傅不会恨你，更不会赶你走，”牧溪认真道，“他只会自责为什么没有早些找到你。”

“啧！”沈清羽忽然烦躁地抓了抓鬓边灰白色的长发，“所以才说他一根筋，明明跟我们不是一路人，非要不知死活牵扯进来，老老实实当天下第一神医不好吗？何必管我……”

“你知道我做不到！”上官逸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沈清羽，你提供的忘忧丹解药研制思路是对的，但你在金沙上动了歪脑筋，你在金沙中浸了蛇毒，药丸中的金沙腐蚀肠胃后，蛇毒散发进入血液从而令人癫狂，你的怨恨，这些天我都看在眼里，若真的以德报怨，你沈清羽如何有脸面对死去的赤瞑教众？可是你告诉我实话，看到那名少年鲜血流干的时候你心里是何感受？那名少年根本没机会参加当年的屠杀。”

沈清羽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容，“应该按范衡所说给他们个痛快，我不想让他们临死前的惨呼玷污我的余生。”

上官逸重重叹了口气，沈清羽太过执迷，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若真的无法放下，何苦自欺欺人折磨自己。上官逸拿出一个瓷瓶，“这里是忘忧丹真正的解药，给崔阁主何苏看山的手下服用吧。”

“上官师傅！”沈清羽满脸震惊，“你明明已经研制出真正的解药，为什么……”

上官逸剧烈地咳嗽几声道：“我这把老骨头，若还能有什么用处，就只剩帮助我挚友的孩子不要饱受噩梦侵扰，不管是复仇，还是寻求庇护，我都可以做到，清羽，罪人是我，你用的蛇毒不够狠，是我给你加的料……复仇结束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鲜血染满上官逸的衣襟，沈清羽惊慌失措地擦着上官逸嘴角的鲜血，“上官叔！”

上官逸用力按住沈清羽的肩膀，“跟上官叔回家……”

“好……”沈清羽低头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一只鸽子从上方天空飞过，范衡飞身拦下，从鸽子腿上的竹筒中拿出一份信件，刚看完就大惊失色往崔行肃房间跑。

“崔阁主！”范衡连门都没有敲便进了门，“我需要立刻赶回洛阳，明昭恕的事情，暂时先麻烦您帮忙调查。”

“出什么事了？”崔行肃忙问道。

“陛下忽然失踪了……”范衡将信递给崔行肃，“沧海的木尊者和金尊者隐于朝廷，他们会不会提前下手？届时如果要找替罪羊，我们的联盟必将土崩瓦解！”上一世他们就是刺王杀驾成功后，转头找起了江湖的麻烦。

“需要我做什么？”崔行肃同样忧心忡忡，可汴州实在太远，奇居阁现在正值生死存亡之际，他这个阁主实在是脱不开身。

范衡刚要说话，苏看山从门外进来，“有人发现明昭恕踪迹！”苏看山道，“双影城西郊外的方向，可惜明纤云没有拦住他父亲。”

“上官师傅已经研制出忘忧丹的解药，把它给中毒之人服下，白鹇，你来保护上官逸和沈清羽回洛阳，阿牧跟我去双影城西的郊外，我尽快解决掉明昭恕，我们洛阳再见！”安排完所有事情后，范衡和牧溪扬鞭朝双影城西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