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乡民捧得忘乎所以,以为自己是个官儿,盲目带着人离开,你知道你们家乡的官府县令后来动用私库分发了救济用品,可你不但瞒下了所有物资,还瞒着村民们,煽动村民,依旧带着他们上京,可有此事?”
张二兰不回话,黄鹂攥着她的手一紧,张二兰只觉整个头盖骨都要被掀了去:“是是是……”
“张二兰,你是想给自己谋个官吧。”
那女子微微倾身,豁然冷笑,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
张二兰吓得直哆嗦,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膀胱。
啪啪!
黄鹂给了她两巴掌:“小姐问你话,你就答!”
“是……是!”张二兰呜咽出声。
乾玟扬起下巴:“要么死,要么让大家乖乖吃邹将军发的粥,你自己选。”
“我吃粥,我一定乖乖吃粥……”
翌日一早,天还算晴朗。
邹以汀从前施过粥,知道自己不能出现,若他出现,便没人会领粥了,便独自待在军帐内。
往日他出面,那些人都说他假模假样,远离他,大骂他,还叫他把贪墨都吐出来。
刚入镇潮军参加施粥的时候,邹以汀没忍住,与一个流民动了手,差点把人打死。他受了整整一百军杖,那些伤痕虽早已被新伤掩盖,他却还记在心里。
彼时,飞鹰气喘吁吁小跑着进来:“将军,好多流民都来了,忙不过来,连那王小姐都上阵了,将军您要不要……”出去帮把手……
邹以汀一怔。
且说官道上,乾玟一个半残疾,又因为对比其他士兵,长得更亲和美丽,便被允许坐在最前面发粥。
每发一碗,她都笑道:“是邹将军给大家的。”
“你们别谢错人了,要谢谢邹将军。”
“邹将军心系百姓,他可是个大好人。”
那头张二兰点头如捣蒜:“是是是,邹将军是个好人。”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乾玟忽然嗅到一抹松香,她转过头,看见邹以汀换了一身和其他士兵差不多的棕衣,头发高高束起,衣袖扎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戴着兜帽,下半张脸围了一圈纱布,单看身形和眼睛,流民确实认不出他。
周围的士兵们还是下意识离他远些。
邹以汀欲把那大桶的粥挪到一边去盛,乾玟却一把拽住他的手肘:“这位小姐姐,你要端到哪里去,就放在这儿,你盛了递给我便是。”
细长的手比他想象中有力的多,竟真把他稳稳拽住。
手心的温热隔着层层叠叠的衣袖传进来,又散开,存在感强烈地仿佛冲开了他所有的感官。
邹以汀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只愣愣“嗯”了一声。
其他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忙趁机又挪得远些。
邹以汀留下了,但他依旧把桶往一旁挪了挪,距离乾玟有一步半的距离。
已是突破了,再近,难保她会闻到他的味道。
邹以汀忽然没来由的想。
幸好。
他这几日没来日子。
很快二人就像工厂里的流水线,他盛一碗她发一碗,配合默契,效率十分高。
结束时,天色已晚,天边的火烧云层层叠叠。
乾玟擦擦汗,又咳了几声。
邹以汀注意到,她的手都冻红了。
他正准备离开,乾玟又叫住了他:“别走啊小姐姐,还有米汤喝呢。”
原是她命黄鹂从流民中找了个擅长下厨的,在熬粥时,额外给军营里的大伙熬了米汤。
一晚热乎乎的米汤被她那双冻红的手捧到他面前,邹以汀只觉心口一紧。
他迟疑了一瞬,接过,没有喝。
他不想在这里摘下纱布。
一抬眼,乾玟已经咕嘟咕嘟喝了一碗。
她喝得太快,晶莹的米汁顺着她的丰润的唇流出来,浓稠的,缓缓的没入她柔和的下颌线,再一寸一寸顺着流畅的颈部肌肉向下。
邹以汀莫名觉得口干舌燥,全身的神经都被人用羽毛轻轻挠痒似的。
他忙转过脸去:“多谢。”
说罢,他转身便走了,脚步颇有些乱。
谁也不知道那碗米汤,他究竟喝没喝。
这次施粥颇为顺利,河东军的士兵们都有些惊讶了。
当晚,乾玟还莫名收到一瓶冻伤膏。
周姐也很疑惑:“是薛副将说周副将说李千户听将军说要给你冻伤膏,于是我才送来的。”
乾玟会心一笑:“哦~是薛副将说周副将说李千户听将军说的啊~”
翌日一早,河东军准备前往明城,整队后尚未出发,队尾传来一阵骚动。
邹以汀与薛副将等人忙调转马头往后排去。
薛副将:“都让开!”
乾玟也由黄鹂推着轮椅姗姗来迟。
不远处的草丛里,竟有一具女尸大喇喇躺在草丛里,手心里攥着一快布。
布上用血写着是她为了一己私欲,煽动乡里乡亲背井离乡……
众人惊愕不已。
“这不是张二兰吗!”
“怎么回事儿,怎么遇害了?”
“昨儿还好好的……”
乾玟忙转过头,一副不忍看的模样:“哎呀,究竟是谁干的,怎么如此残忍。”
黄鹂:……
薛副将忙排开围观的众人,上前检查了一番:“头部有伤口。”
邹以汀随即下马,稳步步入树丛。
张二兰颈部与头部的交界处,嵌入了一根树枝,从后往前,整根贯穿了她的脖子。
“树,树枝?”周姐一惊,全身忽然发寒。
邹以汀察觉异样:“说。”
周姐飘忽的视线扫过所有人,只在看到乾玟时,赶紧着急忙慌地躲闪开。
她攥着怀里的玉佩,忽然意识到,这玉佩不仅仅是给她的医疗费用。
周姐:“没,没什么,只是没见过树枝杀人,奇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