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籁一路护着江谈夙杀到马场前,火雾中就见到司马议跪在大牌匾下,垂丧似一头被咬伤的老狮子。
他望见江谈夙,老泪倏忽流下,喊:“县主,救我啊。”
公孙籁当机立断,掠步上去,手下功夫无影无踪,轻轻松松将司马议腿上的绳索砍断。
江谈夙下马来,司马议能站起来,便奔着江谈夙而来。
他腰上的绳索让他停顿片刻,他刹住步,江谈夙迎上来。
江谈夙鼻子一酸,刚要喜极而泣,却瞥见司马议往腰带上一摸,摸出短剑往后掷去。江谈夙立即将他推开。
袖箭打向一个快闪的大物件。
公孙籁反掌重推,那个大物件来势减弱,但还是砍向司马议的肩胛。公孙籁牵扯绳子,刀没入两寸后被拉停。
司马议浑身颤抖,歪下去。
这条老命又悬了。
后边骑马贼寇散奔上来,连连几刀砍在江谈夙头顶,都被公孙籁荡开。马场内喊杀声冲出,又有骑马贼寇合应。
公孙籁腹背受敌,江谈夙用来固发的簪子都被挑去,身上早已沾满血污。
弓箭手在外侧替公孙籁扫除部分障碍。
蓦然,泥沙上滚动几颗发亮珠子,由左至右,极快。
然后,几根大铜线被扯直,在马腿上来回穿梭。马腿践踏不断铜线,多数被撂倒,马翻人仰。贼寇一旦落下,身上立即吃了许多箭,一时哀鸣声汹涌。
江谈夙扶着司马议奔进马场。
不管是谁天降神兵,只要公孙籁在身侧,她就要去查看梁仁弼父子还在不在。
马棚下,梁仁弼卧倒在地。梁岱衡还在与人交手。
只是十几个回合,他被踢飞下马,几发箭矢将他四肢钉在地上。他嗷嗷大叫,丧失理智地破口大骂:“偃枉然你不得好死。”
偃枉然走过去,踩裂他的鼻骨,叫他彻底骂不出声。
江谈夙二话不说,先去看梁仁弼的情况。
梁仁弼被碎石砸晕了。江谈夙搜他身,没搜出什么东西,转念去搜梁岱衡身。
偃枉然一身黑衣,偏首看过来,神色比黑夜还沉。
江谈夙心漏了半拍,纵然她不识武功,也被这种高手的威压震慑住,好言道:“楼主,让一让。”
偃枉然俯下身,替她解开梁岱衡的衣甲,又去揭中衣,搜出一张舆图,递给江谈夙。
江谈夙仔细接过,大致阅览一遍,仍是灵郡一带舆图,只是标明了各处马场位置、马匹情况与一条隐晦的送马之路。
灵郡养的马,高璋虚报一部分,还有一部分经由这条路送往凉甘等地。
梁仁弼与梁岱衡谋杀她的罪不足以让朝廷重视,但有这份舆图,就能叫圣上关注到西凉的暗流涌动。
贼寇见梁家父子失手,丢盔弃甲,或有逃跑或有当场自裁。
江谈夙让人抓了一部分过来问话。
贼寇口音非本地,都是关外贫瘠之地外出掠财的极恶之徒。这些人已经将卖命钱寄回家中,根本不怕严刑拷打。
江谈夙一时无法,将人都送去牢房关着,又让人即刻送司马议回亭侯府。
从始至终,偃枉然未插手她处置叛党与调拨兵马。
临到江谈夙跨上马,他才也跨上马,贴着她马侧一起走。
江谈夙满面潮红,病又加重,不过她忍下来了,只是没有力气再说话。
走了一些路,偃枉然仍旧跟着,江谈夙才回过神来,问他:“楼主怎么又出现在马场?”
一次两次都是巧合?
偃枉然却笑道:“夙姑娘办事都喜欢大操大办?梁家父子本可以在灵州城内就抓捕,偏要惹火上身,以身犯险才行?”
他分明在笑,但也分明在生气。
江谈夙洞悉他生气时模样,看似平静,其实全身都是绷硬。
江谈夙也不明白他气什么,回答:“抓捕他们顶多就是治一个贪污枉法的罪。何况他们手里的账本都是拟造的,查也查不出大数目。让司马议将高璋一事告诉他们,才能真让他们心急下手。一旦动用武力,事态便不同了。梁使丞是文官,何来寇兵?深究下去,便有由头。”
“或许你认为有其他办法。可我想不到比这更快的法子。有些事瞬息万变,耽搁不起。”江谈夙驱马,更贴近了一些,说话语调也软下来。
偃枉然忽然抬手,探她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