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任务的时候要求他们速战速决,跟他们讨些钱粮银饷却比登天还难。
宁远舟手底下的兄弟们大多家境贫寒,一家老小就指望着他们手里的那点儿俸禄,为了上头的一点儿奖励能奋不顾身。
宁远舟好歹也是世家出身,就算宁家现在落魄了些,在寸土寸金的梧都繁华地带,还是有一处挺大的老宅。
再者他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养家糊口的苦恼,所以每回上头的赏赐,他都分给手下的人。
战斗时他身先士卒,战后不贪功,还把赏赐分给手下,所以地狱道的道众们都十分信服他。
跟其他几道的道众们一同出任务的时候,宁远舟也是能帮就帮,所以他在六道堂里的威望极重。
宋堂主年老体衰,有意提拔一个副堂主帮他处理堂内事务,消息传出来之后,许多自认为条件符合的人都在东奔西走,这时宁远舟立下大功回来,一下子就把他显出来了。
论资历,宁远舟进入六道堂之后立下的功劳是其他几位道主根本比不了的;论亲近,他还是宋堂主的义子。
也就是他出身地狱道,而历代堂主都是三善道出身,才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大的威胁。
但其他人还是免不了给他下绊子,宁远舟忙了好几天,才有时间去看望一下受伤的同僚们。
宁远舟来的时候,司羽正在给一位伤了左眼的同僚换药。
那人个头不高,坐在椅子上,司羽给他换药时还得微微俯身,因此靠得近了些,气息吹拂间,那汉子黝黑的脸庞上也透出了红。
宁远舟刚踏进房门就看到这一幕,另一只脚便不知道该不该踏进去了。
司羽感觉到有人来,但没有停下,依旧仔仔细细给那人上了药,又拿了一卷干净的白布给他裹缠住。
忙完了之后,司羽才有空去看来人。
宁远舟穿着六道堂制服,身后的阳光让司羽看不清他的容颜,只觉得他身姿挺拔,腰细腿长。
司羽嘴角勾了勾,但等他走近几步露出容颜,司羽赶紧上前抱拳行礼:“头儿。”
他们这位道主不喜欢手下喊他“大人”“道主”,便有了这不伦不类但显得十分亲近的“头儿”,他们私底下还会用“老大”称呼他。
虽然宁远舟不拘礼,跟手下人打成一片,但原身可是被母亲教导的十分守规矩,向来对他恭恭敬敬,司羽可不想变化太大让别人发觉异样。
那黝黑汉子闻言也起身行礼,宁远舟抬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瞥见司羽此刻仍有几分苍白的面容,微微叹了口气。
他这位下属一向独立独行,与其他人交往不深,但工作极为认真努力,也是为碎银几两忙碌的人之一。
尤其她家中无可支撑门户的男丁,孤儿寡母全指望着早已经自卖自身的她,她现在还没好全乎儿就在帮医师给人换药,想来是害怕自己无用,怕自己离开六道堂。
司羽不知他此刻的心绪万千,只是在努力压抑因宁远舟的到来而怦怦乱跳的心。
原身喜欢宁远舟。
虽然她的灵魂已经离去,但躯体仍残留对他的心动,司羽查看原身记忆的时候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意,可见她将心思藏的极深。
只是直到她离开这个世界,她都未曾对他诉说过心意,这让司羽颇为惋惜。
宁远舟看望慰问伤兵营里的道众们,司羽作为这里仅存的能动弹的地狱道道众,自然得陪同。
伤兵营里气味混杂,并不好闻,平时来这里的人并不多,而且留在这里养伤的基本上都是受了极为严重的伤,通常都会因为伤病而情志低沉。
宁远舟的到来倒是让他们心里好受了些。
但宁远舟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他们这些人不是个例,自六道堂创立以来,每年都有人因公殉职,伤病退役的自然不是少数。
宁远舟也知道这些人离开六道堂之后的生活大多艰难,他想为他们做点什么,但他一个小小的地狱道道主,能做的少之又少。
宁远舟离开后,过了十几天,司羽他们这批伤势得到控制的人也要被遣退了。
六道堂里的人来来去去,能活下来已算是幸事,他们离开时,来送的人并不多,宁远舟已经是里面职位最高的了。
“回去之后,若实在有过不去的坎,就来找我,我能帮就帮。”宁远舟对着这些人许诺到。
大家被他的话感动到了,之前再不了解宁远舟的人,也知道其他人为何如此推崇他了,个个强撑着身体向他抱拳行礼。
宁远舟一一目送着他们或被家人带走,或和弟兄们一起离开,然后就看到了孤零零留下来的司羽。
宁远舟以为她是没人来接,正欲开口说自己下职后可以顺路送她,就听到司羽唤了他的名字。
“宁远舟。”司羽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只是她醒来后见的第二面,但司羽却清楚明白为何原身对他情根深种,她想为原身做点什么。
司羽苍白的嘴唇微微翘起,目光灼灼的看着宁远舟,一字一句认真的道:“宁远舟,司羽心悦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