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秀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道:“我阿凝,我现在想不起来了,不想说……我想一个人静静。”脑海里只有零星的片段,一时半会儿也拼凑不起来。
崔瑶是个心急的人,想快点解决完所有的事情,好快点上山准备试炼意识,介于此,说话难免直接了许多,“我们都在这里,阮姑娘,就别藏着掖着了,你得给我们提供线索,我们才能更好地帮你。”
阮玉秀垂眸,一口一口地喝着水,小心翼翼看了他们,摇了一下头,显然不想提及此事。
“阮玉秀,逃避是没有用的,早日说,早日完结。”崔瑶还在紧追不放,径直越过苏晚清,拉着阮玉秀的手逼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赎罪堂修炼的邪术典籍藏在哪里?李淮颂和你是什么关系?”
阮玉秀原本就处于崩溃的边缘,记忆缺失了很多,被崔瑶这么一刺激,脑海瞬间涌过这几日经历的画面,那些痛苦的回忆犹如一根根刺扎在阮玉秀的心上,她猛地推开崔瑶,撞到了床柱上。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杀人,不是我,他该死,我没有错,这不是我的错……我不认识,我不知道……”阮玉秀头上立刻肿了起来,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嘴里开始喃喃自语,时而抓着燕寒舟或是苏晚清的手,泪眼婆娑地说话。
“我杀了人,我该死,我应该下十八层地狱赎罪,不对,他应该死,为什么他死了解脱了,我也应该死?不公平,不公平!”
“张肇该死,刘桦该死、何必该死!李淮颂该死!他们统统该死!”苏晚清挥手拂过,只见阮玉秀双眼瞪大,瞬间昏迷过去。
崔瑶脸上赧颜,愧疚地刚踏出一步就被苏晚清定在了原地,其余两人纷纷上前帮忙查看玉秀的伤势。
“苏晚清,你做什么?”崔瑶虽觉得自己有几分责任,但面对苏晚清时心里总是憋着一股气。
确认阮玉秀无事后,苏晚清才松了一口气,对其说道:“崔瑶,她不能受刺激。”
“你快给我解了!等阮玉秀恢复如初,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是唯一见到李淮颂、齐先生的人,我们的试炼在即,因为她我们耽误了多少日子。”
苏晚清依言解除了禁制。
裴忆锦默默地扯了一下崔瑶的衣裳,小声地道:“师姐,长老都说不急了,你——”
“不急就漫无目的吗?”明明是对裴忆锦的话,可实际是在对苏晚清说道。
苏晚清不想争辩,她压下翻涌上来的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平常一般:“师妹为民解忧是件好事,但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师妹若是无暇分身,这里先交给我来处理。”
崔瑶一听更气,“交给你,你是我们清风明月派的弟子?你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趁早滚出清平。”
燕寒舟蹙紧了眉头,不喜地道:“崔瑶,慎言。”
“呵,我说的不对吗?苏晚清三年前敢灭无尘派,来日就敢灭清风明月,这样的人为&师尊还要叫她回来?何况她一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她难道不是灾星?”
这些话落在苏晚清的耳旁,无关痛痒般如风拂去,她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在这个师妹的眼中竟是这样一个带来各种灾祸的不祥之人。
她早该明白。
苏晚清一把抓住崔瑶,带离了这个房间,她们一同站在草木村最高的望水楼,底下是燕寒舟与裴忆锦。
崔瑶丝毫不惧,一脸挑衅地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想杀我?杀啊,我求你杀。杀了我,你就能重回清风明月了。”
她真的将剑召来的时候,崔瑶明显地慌了一下,但底气依旧还是很足。
“晚清。”燕寒舟唤了她,却没有阻止她,不过也坚信她不会做些什么。
顶上的寒风吹起两位女子的青丝,周围的栅栏已经开始松动,有掉落的危险,苏晚清不生气,也不笑,她道:“你以为我不敢吗?这些年我杀的人数不胜数,杀你一样会脏了我的剑。崔瑶,今日我就将话挑明,我对燕寒舟无意,我们之间绝无可能。师尊给我的你也有,更不会与你抢什么,你也不必处处针对我。”
“玉秀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因我迁怒她,她今日受了苦,理应休养。赎罪堂所有人都已被伏诛,幕后之人查不查得到,那是后事。”
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
崔瑶刚想开口,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口,苏晚清封了她的言!可恶!!
苏晚清最后解开了咒,再道:“我们之间存的是同门情意,我不与你计较,倘若你若是再出言不逊,该如何便如何。”
也不给崔瑶同她说话的机会,从上方迅速降落在地,走近燕寒舟,下巴扬了扬,不再面对。
*
就在此刻,阮长言从房间冲了出来,目光迅速扫过在场的各位,泪流满面地看着苏晚清,喊道:
“苏姐姐!我姐姐割腕了,你快救救!救救我姐姐!”
阮长言手里紧紧握着崭新的契据,与之前她在刘大婶房里无意间瞧见的契据不同,拉着苏晚清赶紧进房,连它丢了也未曾察觉。
“苏姐姐,怎么办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姐姐想不开!”阮长言的眼睛哭得通红,不停地抽泣,他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衫,耳旁是阮长言不甘的言语。
她想给阮玉秀止血,但阮玉秀却拒绝了,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血一滴一滴地从手上掉下来,痛苦着,也快乐着。
“玉秀,为什么?我想救你啊。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问了,你好好活着就行……”苏晚清眼里积满了泪珠,摇摇欲坠,她还是在施法止血,企图这样能救回阮玉秀。
为什么想寻死?
阮玉秀大喘着气,眼眶里的泪慢慢地掉在床上,视线也渐渐被模糊,奄奄一息又如如释重负般道:“阿凝,我太痛了。我的脑海里有好多人在说话,他们都说是我的错,我明明没有错……他想侮辱我,我杀了张肇,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我以为杀了他我就能解脱……但是我好疼,心好疼啊。”
“阿凝,为什么会这么疼?我以为我遇到了一个好人,可是那人转身就抛弃了我……我不知道他们把邪书放在哪里,我听到聚什么铃,他们把东西交给一个拿着玉箫的男子。”
渐渐地,阮玉秀的嘴唇瞬间变得乌黑,黑红色的鲜血从她的嘴角流淌下来,玉秀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
早在苏晚清出去之后,阮玉秀就拿着准备好的毒药服下,准备以死解脱了。
“阮玉秀,你说过,无论如何都要和我一起的,我还要带你御剑飞行,看遍所有的山川湖海,不要食言……好不好?”其他人默默离开了房间,阮长言握住阮玉秀另外一只手,不停地乞求姐姐不要丢下他一个人。
“阿……凝,对不起,我……食言了。从前是我泄露了你的行踪,是我对不起你……可长言是无辜的,我,我能不能求你,帮我照顾长言……”
“姐姐!我谁也不要,我只要你!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求你,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姐姐。”阮长言似乎泪已流尽,眼里干涩无比,生怕姐姐就这样离开了他。
滚烫的泪从苏晚清的眼里滑落而下,像是做足了准备,点头答应了阮玉秀的请求,“我定会护他无忧。”
阮玉秀松了口气,解脱般地阖上眼睛,手若漂浮的浮萍滑落下来,落入深不见底的湖底,永远不可触及般。
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