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纪与洗个澡,洗得动静很大。
瓶瓶罐罐地掉在地上,嗙啷嗙啷一阵响。
宋庭言抱着手守在浴室门口,没进去也没敲门。
纪与洗完澡出来,门一开,感觉有人,又吓一跳。
“你干嘛?“纪与眨着盲眼,表情迷茫。
宋庭言拿过他手里的毛巾替他控干头发上的水,“以为你在里面炸浴室,不放心。“
纪与没说话,任由他摆弄。
“头发不吹??”宋庭言问。
“过会儿。”纪与回答,“里面太闷。”
“受伤没?”宋庭言又问。
“没。”纪与这会儿挺乖的,刚洗完澡,一身逆鳞都顺了,人也变得柔软起来,身上还带着一股混合的水果香气。
“置物架掉下来了。”纪与解释,“没砸到。”
“嗯。”宋庭言走进去看了一眼,置物架的螺丝松了一颗,晃荡地挂在墙面上,“螺丝松了,家里有工具箱?”
“鞋柜下面。”
宋庭言拿了螺丝刀回来,纪与还站在门口,眉眼垂着。
他跟着宋庭言的脚步一同进到浴室。
听着宋庭言拧动螺丝,听着宋庭言将他放在地上的洗发水沐浴露放回置物架上,而后磨着唇走过去,手抬在空中,却像是忘了下一步要做什么,有些不知所措。
宋庭言接了他的手,用力握着,问他怎么了。
纪与说:“宋庭言,右边第一瓶放洗发水,第二瓶护发素,第三瓶沐浴露,洗面奶放在第二排,洗发水的后面,然后是磨砂膏。”
“要这样放。”
宋庭言应声说好。
放好,收拾好,宋庭言领着纪与出来,把人安置在沙发上。
纪与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浅色的眼睛茫然眨动,白炽灯光打下来,让他看上去易碎又可怜。
宋庭言把他拉进怀里,纪与也没反抗。
“闻不到味道了?”他问。
“嗯。”
迟西给他买的都是同一个牌子,瓶子差别不大,纪与摸不出来,只能求助宋庭言帮他按照习惯摆好。
“刚刚犯病,有诱因么?”宋庭言安抚着那颗湿漉漉的脑袋。
纪与用的洗发水是无花果味道的,沐浴露是柚子的。
他刚洗完不久,身上温度还高,香味也浓。
宋庭言抱着他,如同抱着一大框水果。
“我不喜欢下雨。”纪与闭上眼,喉结上下滚动,“宋庭言,我不喜欢下雨。”
“滴滴答答、噼里啪啦,太吵了。哪里都是雨声。”
他看不见……他怎么也走不出来。
“宋庭言,”纪与哽着声 ,“为什么……遇到你,就总下雨。”
宋庭言失笑,“那怎么办?”
他捧他的脸,纪与别扭地偏开,长长的睫毛垂下,又被宋庭言用指尖撩起来,“纪与,看我。”
纪与:“你的要求对一个瞎子而言,太过分了。”
“嗯。”宋庭言诱哄,“眼睛、再往左边转一些。”
盲眼空洞又无神,像是忘了点上高光的素描,明明那么漂亮……
宋庭言控制不住地吻了过去,温柔又深入。
-
一夜风雨,纪与挣扎在零碎又纷乱的梦中。
瞎子的梦,像花白的老旧电视,只有昏暗黑白的噪点,跳不出具体画面。
纪与睡得很累,昏昏沉沉地醒不透,也不晓时间,就这么一下醒一下睡。
直到宋庭言将他喊醒。
“阿与。”宋庭言微凉的手贴在他的颈项。
纪与迷离醒来,一双盲眼失焦又涣散,“种树的……”声音哑得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种树的,你怎么又……”
“又什么?”宋庭言俯下身追问。
纪与卡壳,怔怔愣神。半晌,才似彻底醒转般推开宋庭言,“没什么。几点了?”
“十一点半。”
纪与盲眼瞪得老大,“几点?”
“十一点半,你睡了十一个小时。”宋庭言好笑地摩挲着他的眼角。
“醒了就起来吧。”他将纪与半抱起来,让他靠在床头缓神,“我在冰箱里找到了小馄饨,吃么?”
“吃。”纪与提要求,“加一个流心荷包蛋。”
“行。”
宋庭言去下馄饨,纪与摸着去洗漱。
等宋庭言从厨房出来,纪与已经在餐桌前规规矩矩坐好了。
他闻不到味,胃口不怎么好。
一碗小馄饨只吃了一半。
不过宋庭言煎的荷包蛋很不错,有五星酒店自助早餐师傅的手艺。
纪与吃完捧着碗说还想再要一个。
宋庭言把自己的拨给他。
“纪老师等会儿有时间开会么?”
纪老师吸溜着蛋黄,盲眼眨啊眨,“外面台风。”
“所以呢?”宋庭言好笑地问。
“纪老师放台风假,不上班。”
不过最后纪与还是被宋庭言薅着开了场会。
没办法,签完合同后,宋庭言就是他的甲方。
甲方喊开会,乙方得应呐。
何况纪与本也不是这么摆烂的人,他纯纯嘴上爱跑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