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都半夜十一点了,把师娘吓了一跳。
傅成把我放在浴室里,然后他去给我拿换洗的衣服。
我自己先洗澡。
身上破了皮的地方一沾水就疼得钻心剜骨。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每一处擦伤都在无声地嘶鸣。
我换上白T恤后,傅成看着我,目光穿过岁月,说:“这是我年轻时候穿的,现在给你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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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我不愿意住在班主任家里。
可是,师娘刘淑靖莫名其妙地给我泡了杯红糖姜茶,我莫名其妙地喝了。傅成对师娘说:“淑靖,你去雨彤房里睡吧。厉星辰和我一起睡。”然后,他拉着我进他的卧室。
我也太累了,没有拒绝,就躺在他旁边了。
当睌,除了好好地睡觉、纯粹字面意义上的睡觉,什么都没有做。
傅成,他确实是个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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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觉醒来,就看到了那张在初升阳光浅照下的结婚照。那张相片一直立在书柜上,带着定期打扫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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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团疑惑拢罩了我的内心。
师娘的温柔、雨彤的笑容逐渐浮现在我眼前,那么,班主任调任的传闻究竟是真是假?
这个世界,太纷繁复杂了,我看不透。
午餐时,师娘做了小鸡炖蘑菇,炒了个蚝油生菜,蒸了两碗炖蛋,还有冬瓜汤。她把那两碗炖蛋分别递给我和雨彤,还一个劲地叫我多吃一点。
我怎么好意思呢?这炖蛋我不管怎么样也要吃完!饭桌上,我一直不停地夸师娘刘淑靖。夸的这位中年妇女眼角都笑出了皱纹,雨彤也在一边帮腔“妈妈是最最好的”。倒是傅成没有说几句话,只是看着我们笑。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
虽然陪伴在我身边的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但我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家人”的含义。
我有多久没有和别人这样一起吃饭了呢?
自从,去年,祖父祖母去世以后,我就是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地过来的吧。有时候,我会上街坊邻居家蹭饭吃,但日子长了,总归会不好意思。
我承认,我是想要申请助学资金,但我不想让同班同学用可怜的眼光看我。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奖学金。可太不走运,同班同学中居然有个“疯狗”王天风,他自己一塌糊涂也就算了,非要拉上一个班的人陪他疯。
王天风最近盯上我了,我可不能露出马脚。他还不知道我就是厉家的人。一旦被他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万一王天风家仇私仇一起上,我还活得成吗?
分明,我和厉家没有关系了,还是会因此受迁连。
王、厉、李三家的恩仇什么时候才会尽?既然都是商家,联手不好吗?非要在这个或那个领域里争得头破血流!
当然,我想的太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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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雨彤小可爱说她得写作业,她拉着我的手说:“厉哥哥,你今天晚上也住在我家吧!”
我问她为什么。
“这样子,爸爸就要和你一起睡觉了,妈妈就要和我一起睡觉了!我想要和妈妈一起睡,哥哥!”
我笑了,没有回答她。
下午一点半,我出门去。
傅成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身后:“去干什么?”
“找东西。”我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晚上下雨,我丢了个小东西,我要去河滩那边找找。”
“什么东西?重要吗?”傅成追问。
“不重要。”
其实不是个不重要的小东西。
是我母亲的结婚戒指。
但是,母亲没有结婚,也没有结婚证,但她就是有那么一个戒指来证明她的身份。要我说,这戒指什么用处也派不上,谁会看一个女人有没有戒指,人们只会看这个女人有没有证件、她的公公婆婆怎么说她。
我的母亲,名叫沈欣。
按祖父祖母的话来讲,她虽然名叫“沈欣”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我丢的那个戒指,指环内刻着一个“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