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毫不在意,“吃吧,孩子。”
作为爱神,安格斯似乎也不是很闲,神明也有许多娱乐或者事情要去做。同陈山烟寒暄几句后,安格斯就带着一二侍从出门,并交待陈山烟今天可以在这儿待一整天,也可以随时回到骑士团那边的住所。
出于好奇,陈山烟问安格斯:“您今天有什么安排吗?只是出于好奇,毕竟在后人的记载中,神应该都是没什么要紧事要去操心的。”
安格斯竟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回答:“巡视自己的森林,查看万物的生长,履行我的权柄,为年轻的爱人赐福——嗯,除此之外我的生活和普通的领主没什么不同。”
“后人的记载可能有些不靠谱,我虽然是神,但我不觉得我在心思与情感上与凡人有什么不同,我也喜欢看见自己财富的积累,找事情填满时间,寻找乐趣,也会被世俗所困扰。”
安格斯笑了笑:“比如说,今天上午,我就要去放牧我的牛羊。”
临走前,像是想起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安格斯说:“迪卢木多那孩子就麻烦你了!”
迪卢木多仍在练习重复的劈砍动作。
虽为木剑,但上面包裹了铁皮,力求让训练者感受到真实刀剑的重量,想要熟练掌握剑术,古今中外的练习方法不外乎强调身体重心,肌肉记忆和力气。
比如说最简单的挥剑要成百上千下,才能让战士熟练剑的手感,遇到战斗不会傻站着不动。
迪卢木多正调整手势,要对木桩劈下下一剑,却听耳后传来风声,他条件反射般地拿剑回挡,对上陈山烟温润的一双黑色眼睛。
“我喂你几招。”她笑起来眉眼舒展,一个抽身将手中那柄成人用的木剑调换方向,斜斜朝着迪卢木多喉咙刺去,他立刻后仰身体,用剑劈开陈山烟的剑,打歪方向,上前与陈山烟缠斗。
陈山烟步法简单却稳重,她右手拿剑,收了力道缠住了迪卢木多的剑,让剑始终不能抽开,做出有效的攻击。
察觉到陈山烟比自己更有经验,还在让自己。迪卢木多被激起了好斗之心,他认真起来,“陈女士!不用让我!”
“不让你?”陈山烟轻笑,“大人欺负小孩,不好。”
正好一阵清风吹来,吹动女士深蓝的长袍飘动,露出白色的裤脚,瞬息之间,迪卢木多被掩藏在凌乱刘海下的眼睛就看见木剑逼近了自己。
“砰!”
木头和木头碰撞,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陈山烟手腕一转,木剑在她手中犹如翩翩游龙,蜿蜒着顺着迪卢木多的剑刺过去,迪卢木多将身一偏,躲过去;又借着敏捷拉开距离。
交手十几回合,迪卢木多察觉到陈山烟的剑术只能算中等水平,对方只是由于年岁和体力胜于自己才能轻松压制,但若论练习时间,抑或对剑的熟悉程度,陈山烟远远比不上迪卢木多。
……但既然如此,陈山烟为什么还要携带佩剑呢?
迪卢木多用目光看向陈山烟腰间那柄风格特异的佩剑,那剑鞘上花纹奇异,看着格外端庄文雅,还有明黄色丝线结成的剑穗,剑鞘外形修长笔直,但通常来说,这样的剑抗打击能力也很弱,对持剑人的剑术要求也更高。
陈山烟察觉到他的眼神,收了木剑,归还到武器架子上,“对我的剑感兴趣?”
迪卢木多点点头:“您应该用您的剑和我打。”
“那可不行,”陈山烟摆摆手,“我的剑……实用性一般般,真要用它,非得是大事不可。”
符修是不可能拿剑打架的!符修只会在后方做做法事放放冷箭这样子。
来到这里满一个月,陈山烟开始跟随骑士团的教官学习骑马。
在蒸汽机车和内燃机车出现之前,马匹一直都是人类最重要的陆地交通工具,在古代战争中,拥有马匹的骑兵则相当于一支特种部队,培养一名骑兵的成本也远远高于步兵,至于由多匹马牵引的战车,自然就是冷兵器时代的坦克;总而言之,骑士团的每一位骑士和预备役都会学习并熟练掌握骑术,有特殊要求的,还要掌握驾驭战车的技术。
接连学会上马,操纵马儿走路,命令停止和转向后,陈山烟实在无法忍受颠簸,贡献了来自几千年后的智慧集大成者马上用品套装——马鞍,马镫,马蹄铁,附带修指甲服务。
教官对此赞叹连连,陈山烟自己演示了一番简略的如何保养马蹄后,将自己那匹黑色战马打理地油光水滑——咳咳,绝对不是因为养过狗所以对保养皮毛很有心得!
一周后,骑士团所有有战马的骑士找到陈山烟请求她帮忙修蹄子。
陈山烟:……
看别人修蹄子很解压,但是自己修就不是了!
骑士们连人带马被轰出了陈山烟的马棚。
结果陈山烟一转身,看见迪卢木多牵着他的小马驹站在外边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一人一马睁着水润的眼睛盯着陈山烟,一句话也不说,一声嘶鸣也没有,只有马驹用蹄子刨泥土的声音。
陈山烟:……
陈山烟:“行了行了我给你的马修就对了!”
迪卢木多松开缰绳递过去,欢呼一声:“陈女士真好!”
来到古代爱尔兰五个月。
陈山烟觉得如果有一个叫技能表的东西,那自己的人物栏上一定是满满当当,在没有电子产品和丰富娱乐活动的古代社会,陈山烟不得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现在,陈山烟新学会的技能包括但不限于:磨面粉,揉面,收割小麦,烤面包,修理木器,砍树,刨木头,手搓绳索,陷阱,给牲畜修剪蹄子毛发,挤奶,给牲畜和妇女接生,给伤员进行简易治疗,纺织,打铁,捡牛粪,骑马,骑牛,给树木嫁接,采摘野菜和果实,打猎,剥皮并鞣制,从野生蜂巢中取蜂蜜,宰杀牲畜并处理内脏,顺便煮个内脏火锅,就是调料不太够……
当然,陈山烟的耐心在此期间得到了极大的锻炼,文字功夫也有上升,毕竟娱乐活动这么少,不把调查报告写的精彩些,她的脑子都会缺少一些调味。为了满足自己记录的需要,她索性自己钻研出了更好书写的纸张和木管水笔。前者直接在羊皮纸的基础上改良,后者选用形状合适的木头填充墨水,加一个有引流凹槽的笔尖就可以书写了。
陈山烟,一个明明没有过上贝爷生活,却奇特地掌握了贝爷求生技巧的女人。她现在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回到现代,完全可以参加那些所谓的荒野求生综艺,吊打全场。
唯一能给陈山烟枯燥古代生活带来一些安慰的一个是可爱的迪卢木多小朋友,还有一个就是陈山烟自己的那匹三岁的黑色母马。
别的不说,起码迪卢木多每次找她,带她去往小孩子新发现的“秘密基地”时,陈山烟还是很高兴的。
第五个月第一周,陈山烟终于找到能让自己不那么无聊的事情去做了。
她要提前折磨一下迪卢木多,从现在起教他汉语!
作为三十几岁的成年人,陈山烟能用两年不到的时间熟练掌握爱尔兰语和盖尔语,迪卢木多十岁不到,正是学习的好时候!有自己这么一个外教亲身教导,还怕学不会吗?
迪卢木多一开始满怀热情,但是很快退缩了。
没有大圣杯自带的翻译功能作为语言学习的铺垫,汉语,对于小朋友还是太难了。
小男孩眼泪汪汪地发着阴平阳平上声去声——“陈女士!我真的,我真的不会啊!”
陈山烟摇摇头,从外面回来的安格斯也摇摇头。
安格斯看向陈山烟:“他之后是怎么学会的?”
陈山烟苦恼道:“大圣杯自带语言翻译功能,他那个时候又是英灵,不能以常人论之,我给了他一本字典,一柜子的书和一个平板,他自己就学会了。”
说到这个,安格斯对陈山烟口中的未来起了兴趣,将她带到房间外,不由问出了每一个家长都会担心的问题:“在你那个时候……咳,我是说,迪卢木多是怎么生活的?”
陈山烟眨眨眼:“您是想问?”
安格斯:“作为丈夫,他是靠什么支撑这个家的?”
陈山烟:“……他和我都出去工作啊?我们一个单位上班,就是他干不只一份工作;您是担心孩子就业吧?他之后那个职业前途很不错的,”说到这里,陈山烟自豪地笑笑:“您放心吧!有我升职一级自然也带着他升一级的!”
尽管对陈山烟话语中的一些词汇不太理解,但是自己的养子未来显然没能成为家庭的顶梁柱,并且主要靠的是女方维持生活这一点,安格斯奇异地懂了。
安格斯又打量了一下陈山烟的小身板,不由暗自腹诽:养子未来的妻子明显是个不能干体力活也不能英勇作战的好身板,单靠那一手随便哪个魔术师都会的本事能吃什么饭?可是这位女士谈吐不凡,风度颇佳,说明出身显贵,那么嫁妆也一定非常丰厚……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养子以后大概率就是靠着一张脸入赘女方家吃软饭的啊!
听听人家说的什么话,她升职就带着迪卢木多升职,其实就是家族中因为女方的地位才顺带尊敬一下赘婿而已!
为了确认,安格斯又问:“请问,你们的婚姻没有受到亲人的,呃,商讨吗?毕竟迪卢木多在未来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而已……”
陈山烟以为安格斯担心养子未来的婚姻状况,害怕他作为女婿在亲戚里面受气,当即严肃道:“绝对没有!请您务必放心!我和迪卢木多的婚姻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没有人反对,尽管迪卢木多在我的时代孤身一人,但我和我的父母都接纳他,我亦是他的亲人,我们整个家族都非常欢迎他,愿意将他当作儿子对待。”
看安格斯又要说什么,陈山烟给未来准公公来了剂安心针:“如果您担心的是家族血缘的问题,我可以向您担保,婚姻是由我和迪卢木多共同决定的,我是独女,也是家族的长女,虽然我的时代没有那么流行大家族混居……但是没有人敢对他说三道四,父母也并不对我们的后代做要求。您可放心吧!”
这根本就是入赘了吧!
要知道菲奥娜骑士团中对于成员的约束之一就是不得为了女方的嫁妆而婚娶,即便分开也不得索取额外的财产,这条规定还可以衍生为不得为了女方能够提供的地位和种种有利资源而婚娶。一想到自己的养子以后成了英灵还可能是个不思进取的小白脸,安格斯就忍不住眼前一黑。
男子汉行走世间只要自己上进,到哪里都可以闯出一番事业来光明正大迎娶新娘,但养子未来居然选择入赘,那一定是因为懈怠了奋斗进取之心,没有好好学习异国谋生技能与本事的缘故!想到这里,安格斯回到养子书桌前,板起了脸,对迪卢木多道:“陈女士教你的你就好好学!以后有你用到的地方!”
迪卢木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养父心中的形象发生了什么转变,但他知道自己的课业变多了。一想到接下来整个晚上都要和这些方块字作斗争,小孩不禁悲从中来,又不敢大声哭,只能咬着嘴唇继续抄写陈女士给的范本。
惨,全世界的小孩学东西都惨。
来到古代爱尔兰第六个月,陈山烟正觉得自己可以考虑传授村民水车制作方法时,忽听莪相带人叫她,称芬恩有请。
……莪相小朋友越来越有游戏传信npc的味道了,陈山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当然,要这样那芬恩就是发布任务的npc。
芬恩并未在城堡,事实上,他在进行日常巡逻周边时发现了异常情况,想到骑士团本部还驻扎着一位术士,就赶紧叫儿子过来找人了。
“时间紧迫,请您立刻随我们过去。”莪相牵扯缰绳骑在马上对陈山烟道。
陈山烟检查佩剑和符纸,从马棚中牵出黑色的战马,利落地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同莪相等人朝着骑士团外面奔驰而去。
在外面,正有一支由几十位骑兵组成的骑兵队伍停留,为首者正是有着金色长发的芬恩,见陈山烟来了,他面容严肃道:“西南处一个村庄受到了邪恶事物的侵扰,还有强盗进犯,那里正流行着从未见过的瘟疫,我们并没有直接进入村庄,他们只派出一个没有染病的人向我们求救。”
陈山烟:“我需要做什么?”
芬恩掉转马头,“我们需要一位医师,但从塔拉和都柏林找宫廷医师需要的时间太久了,我已写信向康马克寻求帮助,在他们来之前,需要你稳定村庄的情况,并占卜一下这一切的根源。”
“急行军到那里需要两天一夜,”芬恩说,“我们现在就出发。”
陈山烟自然服从首领的指令,在队伍中,陈山烟看见许多自己认识的,也是传说中记载过的人物,比如比试中拿过第一名的高尔,比如光头的科南,又比如卡尔特·罗南。她还注意到,队伍后方有一位看着莫名有些眼熟的中年男人,见陈山烟的目光,莪相随之看去,随后策马同她并肩,悄悄说:“女士,那是迪卢木多的父亲,栋恩。”
“是他?”
“是的,我同您说过,之前由于一些原因,栋恩同骑士团中的同伴争吵,离开了骑士团,那时他的妻子生下了迪卢木多,是安格斯带走他去抚养的……后来的事情,您知道的;栋恩获得了大家的谅解回到了骑士团,但毕竟孩子已经被爱神抚养了,故而有时父子相见,会有些尴尬。”
陈山烟不好评价:“这确实有些……呃,我不好说。”
莪相理解地点点头,“您无需评价,倘若栋恩与您有什么交集,请将他看作骑士团中最普通的战士就可以了。”
队伍奔跑过骑士团周边的农田,村庄和训练场,黄昏时分的阳光照射在草地上,眼看他们就要经过一片森林,从远处奔来一匹小马驹,上面正是练习骑术的迪卢木多。
芬恩勒住缰绳:“迪卢木多?你怎么来了?”
“舅舅!”男孩控制马驹停止,“我刚才远远看见你们回来又要离开,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儿?”
芬恩言简意赅:“附近村庄需要我们的帮助。”
“迪卢木多,快要天黑了,练习骑术要小心,记得代我向安格斯问候。”
迪卢木多一口答应,他看着队伍,瞥见了心中记挂的那一抹深蓝色身影,“陈女士?你也要去吗?”
陈山烟点点头,“他们需要医师。”
见迪卢木多神色踌躇,陈山烟一下子明白对方担心什么:“这次一去没个三五天回不来,你的课业先做着,我回来再检查;至于你之前的邀约……到时候再说。”
迪卢木多总算放心,冲他们挥手:“好的!祝你们一路顺利!”
队伍再次行进,莪相好奇问:“您和那孩子有什么约定吗?”
陈山烟笑笑:“还能是什么,就是他想叫我去王城的市集玩,他一直想要买一只小猎犬,顺便送我一只。”
莪相:“小孩子嘛,确实喜欢这些。”
陈山烟:“可不是?之前他还喜欢我编织的草鞋和灯笼……不过夏天去溪流里捡石头也不错,等处理完这件事回来就正好。”
迪卢木多目送陈山烟的深蓝色衣袍被骑士们深色的皮甲遮掩,队伍后方,一位骑士走的比他人略慢,但在他回首看向迪卢木多时,男孩一下子辨认出来了。
中年男人看着迪卢木多,要说些什么,却最后只是冲他点点头。
迪卢木多眨眨眼,举起手挥舞:“父亲!一路顺利!”
栋恩从胡须下露出了腼腆又含蓄的笑容,很快收敛了。策马追赶上前方的同伴们。
TBC
陈:等我一觉醒来发现乖巧小狗变成大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