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过去,辛与拿起水杯想要喝水,里面却只剩一个底儿。
他出门想要添些水,踏下一阶楼梯,目光不经意落到楼下。
许引习背对辛与而坐,路南清则因面对许引习而向着他这边。
辛与看见路南清,此刻,他低垂着眼睫,神色寞然。
不知许引习说了什么,路南清抬起头,眼睛里的慌张一闪而过,嘴唇微启,支吾着说出一些话。
许引习手掌抬起,在他的肩处停留,像安慰孩子那般轻抚。
渐渐地,路南清的脸色好转,变得不那么紧张不安。
辛与自觉不好打扰他们,便又转回房间。
漫画书被囫囵翻过几页,其中的内容辛与一点儿都没有记住。
也许是路南清表情里的落寞太过明显,他盯着漫画书,心里忍不住疑惑,二人说了什么?
数秒后,他回神,暗暗谴责自己胡乱揣测,捧着漫画书倒回前几页。
又约莫半个小时,许引习在下面喊他:“小与,下来帮外婆洗菜。”
“来啦。”辛与收起书下楼。
厨房里,许引习系着围裙,伏在案上切菜。
路南清踱步去流理台边,仔细地清洗一颗南瓜。
他神色悠然,已然恢复了初来时的开朗模样。
“南清,”许引习瞧见,忙走去他身边,推他,“放着我来就好,你去那边休息啊。”
“老师,我帮帮您嘛,”路南清站着不动,声音轻快:“我年轻又力壮,洗菜哪会累着我。”
他余光瞥见辛与,朝他眨眼:“小与,你说是不是?”
辛与被他逗笑,洗过手,去帮他们。
“好吧好吧,”许引习无奈妥协,嘴里却兀自念叨:“哪有让客人洗菜的,真是。”
香浓的南瓜汤被端上餐桌,在落日余晖里升起缕缕白雾。
其他的菜肴也相继被摆在四周,许引习把两个小伙子推向外边:“小与,你和南清去餐桌边,外婆盛饭。”
辛与带路南清落座,经过此番相处,两人逐渐熟络,也不再彼此拘谨。
“小与,真的不记得我了吗?”路南清嘴角噙笑,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辛与却不懂:“……什么?”
“我们曾经有过几面之缘。”
路南清不再看他,抬头望向远方,经年的记忆逐渐清晰。
研究生时期,路南清因为和导师研究方向不一致,常常受到严重打压,对方对他提出的申请也一概不予公平处理。
路南清困顿半年,试过认真和导师交流,也试过使用法律手段,最后却因为那人的诬害,始终找不到另外合适的导师。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贸然联系了当时即将退休的许引习,遇到了在许引习办公室休息的辛与,也遇到了之后一生的挚爱,开启了一段美好却短暂的人生。
辛与默然片刻,从没想过背后有这样令人唏嘘的故事,一时不知该说安慰还是什么。
路南清看出他的无措,发觉自己失言。
他将这事揭过:“我现在很好,就是很愧疚自己让许老师多工作了好几年。”
辛与浅笑,咽下未说出口的话。
显然,对方这番话并不是为了讨要安慰。
他调转视线,看见那盅南瓜汤,好奇道:“南清哥哥,你喜欢喝南瓜汤吗?外婆今天特意挑的南瓜,她说你喜欢。”
路南清神色微变:“我确实很喜欢喝,不过……”
他停顿几秒,低头露出一个伤感的微笑:“是因为一个人。”
辛与察觉到,礼貌地不追问,思虑着如何转移话题。
这时,玄关处,门被打开,辛与的注意力全然被它吸引。
“哥哥?”
还没看清来人他便撒腿跑过去。
云省放下钥匙,坐在换鞋凳上眼神扫过来。
“哥哥,你回来啦。”辛与拿下他的书包,又想起什么,欢快道:“外婆有学生来家里做客。”
云省换好鞋洗手,和他一起走去里面。
早就听说许引习家里有两个孩子,路南清起身和云省打招呼:“你好,我是……”
他的视线移到云省脸上,突然停住动作,刹那便回神,笑起来:“原来是你,云省同学?”
云省也有些意外,他颔首:“路助教,好久不见。”
许引习正好过来,看见这场景也发愣:“小路,你们认识啊?”
路南清含笑,怎么这么巧。
“老师,今年夏天的集训我去给一位教授帮忙,和云省有过一些交集。”
“原来是这样,那好啊,我们都认识,应该多聚聚。”
许引习意有所指,看向路南清:“还缺一个人呐,下次要把他带过来,我也好久没见他啦。”
路南清唇角扬起:“老师,我明白。”
时至今日,他心里的怯懦终于被彻底清除,开始无比期待这种变化带来的效应。
以及,时光深处那人的回应。
一顿饭快结束,云省和路南清说起上次集训的事情。
许引习放下瓷碗,看着路南清的侧脸,渐渐和记忆里的他重合。
多年未见,路南清好像一直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