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省站在镜前,眼睛平视前方,目光中带着几点涣散。
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些断断续续又荒诞不经的梦。
辛与面色潮红微张着嘴唇,在他身下不住地喘息,这幅画面一经出现就被他用力压制下去。
云省慌了一瞬,随后眼神变黯,平静走出浴室。
这几天来,不知什么原因,他总是被这样的梦纠缠。
而梦境的中心,始终只有辛与一人。
他的情感压抑了太久,好像终于寻到微小的破口,不管不顾地倾泻出来,将它越撕越大。
起初以为,是和辛与的互动过分亲密,他便不动声色,擅自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悄悄拉开。
现在看来,全然是自己内心的私欲在暗自作祟。
只是一个白天没有见到辛与,却恍恍觉得隔了好久。
云省胸中憋闷,走到门边,握在门把上的指节微微泛白。
他想去隔壁房间,哪怕看一眼。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在地上的闷响,伴随着小声的惊呼。
云省听出这是许引习的声音,推开门快步到了楼下。
许引习掉了一个破旧的棕色皮革箱子,正费力地弯腰,就看见一双白净有力的手腕将箱子从地上托了起来。
“小省,听见声音啦?”她含笑,撑起身体转身往房间走。
“外婆,东西很重,应该叫我们来做。”他跟在许引习后面。
许引习但笑不语,让云省将箱子放在地下,自己则去拿来一块干净的抹布,仔细擦拭,最后打开放在一面木桌上。
里面装着辛与小时候的旧物,年代久远的拨浪鼓,还有做工精致的布偶,之后又加了一些手工的小陶瓷。
云省静静看着那些东西,在其中窥见了比相遇之前更加年幼的辛与。
不由得联想起婴儿的辛与,咿咿呀呀躺在柔软的小床,云省嘴角弯了弯。
许引习眷恋地抚摸,一件件翻过,缓缓露出底下一些云省的东西。
从8岁到他的童年时期结束,他已经记不清模样的公仔、照片、绘图本、变形玩具……
云省盯着那些旧物一怔。
除了家人外,没人愿意替孩子记下成长的每一个点滴。
而对于他,父母工作忙碌又意外离世,不曾这样细致地记录过。
他懂得许引习一家对自己心意深重,却不知已经是这样的程度。
“您这是……”他声音有点哑。
许引习眼里闪着细碎的光,温柔地一件件拿起来。
“对于父母来说,孩子的任何变化都值得欢呼高兴,每一点成长都需要记录收藏。”
你和小与都是我的孩子,尽管未来怎样,此刻的情感永远不会改变。”
云省轻轻蹙眉。
“你们两个可怜孩子一起长大,你沉稳懂事,小与性子软。外婆要你答应我,无论怎样,要一直和小与相互扶持。”
耳边反复响起许引习和缓的声音,云省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二楼,又是怎样推开辛与半掩的门。
直到看见趴在桌上,被柔软的发丝遮住脸的人,他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深黑色的窗边,暖白色的灯光笼在头顶,辛与闭眼侧着脸,嘴唇紧抿。
看不清他的眉眼,云省走近了,才发觉他脸色发白地皱眉,呈现出一种忧愁恐惧的神色。
和他偶尔腼腆害羞时大相径庭,也和他犯傻较真的样子相去甚远,更比不上他平常欢快而充满活力的生动,好像自然的所有花草树木都在那一刻茂盛起来。
云省几乎觉得这张面庞陌生,他看了半分钟,终于和记忆中的样子重叠。
手指就要触到辛与的眉间,他突然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
可能是做了什么噩梦,或者想起不好受的事情。
那双眼睛茫然而忧伤地盯着他,像要把人看穿,云省不知怎的慌张收回了手。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卷纸,嘴唇动了动,低低地说:“好好休息。”
说完,修长的胳膊垂落身侧,朝门口走去。
辛与突然红了眼睛,他追上去,从身后死死抱住了云省。
含着泪,他把脑袋埋在云省的脊背,喃喃道:“别走……哥哥,别走……不要不理我。”
嘶哑的尾音变了调,颤抖着将云省慌乱的心脏揪起。
云省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弯了身体,又隐隐觉得后背洇起小片的湿热。
“小与?”云省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和愧疚。
他总觉得自己这样的人得不到真心的在意,便也觉得自己的言语行为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他过于理性过于想当然了,以至于尝尝忽略了别人的感受。
真是……太没出息了。
他刚触到辛与的手,想拉开他转身,却瞬间让辛与用力反扣在手臂里面。
“不行,不要走。”他摇了摇头,贴在云省后背的脸颊蹭起了他的衣服。
云省任他扣着,商量着哄道:“我不走,让我回身看看你。”
被叫了几遍,辛与才恍然从梦境回到现实,失神的瞬间,手臂松了松。
云省呼出一口气,握住他的手腕,转身弯腰低头看他。
“我不走,待到什么时间都可以。”
辛与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表情不自然,却仍然停留在伤心的情绪中。
他发出一声短粗的气声,下意识用另外一只手紧紧攥住云省握着自己的五根手指,让他的手捏得自己更紧。
手指在完成动作后不自在地翘了一下,顿了顿,拿开放在自己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