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局做完笔录回来已经后半夜了。
警局里只有两个值班的民警,听完程影佳的叙述,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程影佳给民警看了贴吧里那个黄毛的头像,而另外两个小弟的照片干脆没有,只能凭两人的描述。
民警本想查一下监控,但事发地点的监控摄像坏了,没法证明袭击她的人就是照片里的黄毛,况且程影佳除了惊吓,到底也没伤着哪,连做伤情鉴定的必要都没有,郭灿阳就更不用说了,衣服上的血没几滴是自己的。民警的意思是等明天白天走访一下附近商铺,看看谁家有监控看一下,最后让他们俩先回家等消息。
他们二人从警局出来便一路无话,直到他们回到小区,站在程影佳家门口。
程影佳正拿着钥匙开门,“本来今天我爸要来接我,但是他和我妈临时出差去,所以没人来接我。”
郭灿阳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用铜黄色的钥匙拧开大门,发出“咯嗒”一声,他说:“哦……”
她的家里寂静无声,房间里漆黑一团,方才恐怖的经历让她觉得那黑暗中有无数触手像她伸来。
她一点也不想自己呆着,她想身边有人陪她。
他们俩几乎同时说:
“要我今天晚上陪着你吗?”
“你今天晚上能陪我吗?”
两人听到对方的问题,又同时说:
“好。”
“要。”
不知哪颗树上的蝉发出一声长鸣,他们俩对视一眼,又飞快移开自己的目光,郭灿阳手扶了下腰,垂下来,又摸了摸另一只胳膊,然后挠了挠头,好像对自己的身体不太熟悉。
程影佳一直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把郭灿阳让进屋里,给他拿了程建国的拖鞋换上。
已经快后半夜三点,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睡意。郭灿阳打黄毛那几下打得极重,胳膊上被黄毛挠了好几下,有两道已经出血,程影佳拿出家里的急救包,让郭灿阳坐在沙发上。
程影佳从来没有给别人处理过伤口,她笨拙地用棉签蘸着碘伏,擦到他胳膊上的伤口时手都在微微发抖。郭灿阳一声不吭,好在伤口不深,不需要去医院,程影佳有翻出纱布把他的胳膊一圈圈缠上。
郭灿阳趁她收拾药箱,烧了壶水,泡了两杯茶端到茶几上,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电视里播着小时候看的老电视剧,但是谁也没有真的去看。
程影佳打破沉默,说:“我以为你今天和孙婉意和张林他们走的。”
“一开始是那么打算的,但看你上出租之后,觉得可能让你一个人走不太安全,就叫了个车跟在你车后面了。之后……之后我那个司机开得有点慢,被你们甩得挺远,看到你坐的车停在路边时,你已经不在车上了。”
程影佳垂着眼睛,握着手中的马克杯,盯着茶水中的某一处出神,半晌才说:“哦……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我都不敢想。”
郭灿阳低着头不看她,说:“不用谢,应该的。”
半晌,他又问:“你准备怎么跟你爸妈说这件事?”
“不知道,我还没有想好,我不行让他们担心,我最怕看到他们俩担心的样子,要不我不说了吧?”
她扭头望向郭灿阳,有点征求他意见的意味,只见对方也看着她,对方说:“还是和伯父伯母说吧,我总觉得这事没完,我怕那几个人还是会回来找你麻烦。”
程影佳点点头,表示同意,想来也对,毕竟在警局报了案,还留了家里的住址,万一哪天警察上门询问,怕不是要把董女士吓死,与其让董女士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件事,还不如她自己说。
郭灿阳说:“我看那几个人比我们大几岁,估计明年就毕业了,但愿他们毕业了能去别的地方,不要再在这一片晃悠,你最近上学放学都和我一起走吧,去远的地方就找程叔叔接送。”
听他说要和她一起上下学,程影佳心里一阵安宁,说:“好。”
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问郭灿阳:“你今天真厉害,好能打,是不是偷偷练过?”
这话像是打趣他,郭灿阳脸上一晒,说:“没有练过,是他们几个太菜了,这么菜还混社会可不是要挨打?”
程影佳盯着她,好看的双眼里流连出笑意,她沉默一瞬,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噗……你这话说得,好像你才是□□老大。”
郭灿阳说得漫不经心,浑然一个微服私访路见不平顺手解决几个不听话小弟的大佬,和他省重点学霸这个真实身份反差过于鲜明,成功地把程影佳给逗笑了。
见到程影佳笑了,郭灿阳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跟着她笑了起来。
程影佳的情绪持续恢复中,拍着郭灿阳的肩膀,夸了半天他今天那几招有多么多么帅气,毫不吝惜地堆砌着赞美他的词藻,说得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无奈地笑着,最后程影佳说:“学霸,虽然你见义勇为时候很帅,但你笑起来更帅。”
她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后悔,她一愣,声音戛然而止,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各自望向两边,程影佳悄悄把手从郭灿阳肩膀上拿下来,两只手指来来回回搓着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