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房间格局和楼上的客房差不多,客房里该有的东西这里都有,还多了一架钢琴和一个玻璃柜,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手办,每一格的角上安装了葡萄干似的小灯泡,比商店还要隆重。
这间房和隔壁房间打通了,那个房间被她用作衣帽间,光是挂着的衣服就得上百件,更别说门口还堆了一座小山。除了衣服,鞋子和包也占据了不少空间,说是秀场后台都不为过。
“快来帮我搭乐高。”她拉着我在墙角坐下,那里散落着一部分乐高零件,另一部分已经搭出了个大概,是《哈利·波特》里的霍格沃茨城堡。
窗台上摞着十来个乐高箱子,她说想集齐所有系列,所以回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们都买回来。
“我一个人要拼好久,快帮我。”她塞给我说明书。
墙角有一只高大的玩具熊,我舒舒服服靠在上面,捡起几个小零件在手里摩挲。
我对这种精细且需要耐心的事一点也不在行,帮她拼了几个之后就兴趣全无,躺在大熊的怀抱里观摩。
过了片刻叶丹青也来了,我们默契地对刚才的谈话只字未提。
昨晚厨房黑灯瞎火,现在我才看清,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真丝睡裙,完美地凸显了她的身材。只是胸口开得有点低,一条细细的项链垂在那里,她俯身拿零件的时候,我不得不移开视线。
她们两人进展神速,没一会就搭好了几座塔楼。我有些困,便倒在大熊身上打瞌睡,却又没法心安理得地闭紧眼睛。于是我眯着一条缝,恰好把叶丹青放在睫毛营造出的毛茸茸的视野里。
因为这两天的事,我对此人没有太多好感,但必须要承认,她真的很漂亮,本人也就比照片上美了一百多倍吧。无论照片加了多少重滤镜,修得多么精细,都比不上一个生动的人。
她有一头又黑又直的头发,还有两条似蹙非蹙的眉毛。她看杜灵犀时温柔如水,看我时却横眉冷对。
我欣赏着她,眼睛眯得有些累,睫毛不自觉动了动。她也许察觉到了,轻轻说:“不要再装睡了。”
我假装被她吵醒,揉揉干涩的眼睛,挤出一个大大的哈欠。杜灵犀“嗤”地一声笑出来,看看我们两人,说:“叶老师真是明察秋毫。”
“叶老师?”我问,“不是叶子姐吗?”
“她现在是大学讲师,已经荣升为叶老师了。”
“客座而已,还是选修课。”叶丹青头也不抬。
我扁扁嘴,跟杜灵犀一样说:“叶老师。”
我觉得这个称呼不错,如果称呼她全名,我们之间会有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但又不能叫得太亲密,叫老师刚刚好。
“厉害啊,叶老师。”我实践了一下。
叶丹青抬起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在她们拼乐高的同时,我上网搜索了叶丹青的名字。最热门的那条消息是她在学校上课时的照片,还是那件白衬衫,胸口一个黄色的点,不细看会当成海绵宝宝。
她上课时的样子又和杂志封面不同,鼻梁上那副眼镜为她增添了几分知性美,身后的PPT上全是英文单词。
评论区有上千条留言,如果能发语音想必都是尖叫。有学生现身说法,说叶老师讲得特别棒,需要提前两小时去占座,教室爆满,大家都坐在台阶上听课。
叶丹青去大学讲课是能服众的,靠的不仅是商业上的辉煌成就,还有她耀眼的学历。
从初中开始,叶丹青接受的就是英国的精英教育,那些学校的学生非富即贵,和她一起上课的都是政客、商业大亨和明星的孩子。
后来叶丹青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牛津大学的王牌专业PPE,接着又攻读经济学博士。28岁的时候,她空降到布兰森集团担任亚洲区的总裁,短短两年就让营收翻了一翻。
这样遥远又虚幻的人物,如今居然就坐在我的面前。那些被名气、金钱、权力打磨得完美而虚假的面具现在都摘了下来。可能是托了杜灵犀的福,我才能发现,哦,原来叶丹青也是个人啊。
我放下手机,捏起一粒乐高发呆。这两天的变故让我的生活逐步分崩离析,我只能时常提醒自己这是现实生活,不是幻想。
今早醒来时,我足足花了两分钟判断自己身在何处。洁白的蚊帐垂在床沿,世界被切割成细小的像素,朦朦胧胧的。我拉开窗帘,看到了一只孔雀。
“我需要这个……”叶丹青指着说明书上一个灰色的零件说。
我目光茫然,她对我重复了一遍。我终于聚焦到她身上,用眼神询问她什么意思。
“在你手里。”她无奈地努努下巴。
我把手里的零件放进她掌心,感到那里传来一股暖意。她接过去又低下头,认真地把零件拼在快要完成的城堡上。
不针对我的时候,叶丹青还是很可爱的。但刚才她其实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她是不是压根不记得我叫什么?不可能,一小时前还给她看过身份证,或许她也没想好怎么称呼我吧。
我陪着她们直到城堡全部完成。杜灵犀开心地拍拍手,挑各种不同的角度拍照,没一会它们就出现在朋友圈里,配文是感谢两个大朋友的帮助。
“记得给我点赞。”去睡觉前她对我说。
我和叶丹青一起上楼,走路时她睡衣的裙摆轻轻摇曳,仿佛遵循着某种旋律。我们几乎同时打开房门。
“早点休息。”她又这么说,但没等我应答,就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我发现杂志还放在床上,便又想起她来找我谈话。她在监视我吗?床底下会不会有人?我真的撩起了床单,不过床下什么也没有,没有人,也没有窃听器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