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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山河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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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霎时间觉得自己幻听了,猛地转过身看清身后之人时满目的震惊,张了张嘴,浑身微微发颤:

“安、安羽哥哥……真的是你?”

“是我。”楚暄笑道,“我来接你回家了。”

他看着嬴稷,他长高了,身子挺拔,容姿俊逸,肩膀开阔撑起宽大的锦袍,贵气逼人,脸上的稚气尽数褪去,五官棱角分明,不笑时威严得像极了他的父王嬴驷,除了那双眼睛在瞧见自己时露出愣怔、委屈和一丝依赖,已然很难从中寻到过去稚气天真的神光。

楚暄不禁心生感慨,不过是时隔三年,可真是天翻地覆,万事万物都在不断变幻。

嬴稷盯着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喉头苦涩不堪,视线逐渐模糊,他猝然起身直向楚暄冲去。

这些年努力维持的稳重与长期以来包装出的生人勿近与疏离感在这一刻全然倾垮,剩下的只是一个年仅十六七岁,涉世未深却流落他乡,满腔委屈的少年郎。

“安……安羽哥哥……我以为、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嬴稷泪如泉涌,抱紧楚暄,泛红的脸蛋窝在楚暄的肩上,身子随着啜泣不断地颤抖着。

楚暄心头泛起苦涩,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稷儿这些年受苦了。”这一抱才让他感受到对方身形高大,肌肉结实,已然是位成年男子的体魄。

片刻后嬴稷逐渐冷静下来,自知失态了,放开楚暄,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抹掉了脸上的泪水,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笑容:“不、不苦,稷儿在燕国,过得挺好,安羽哥哥,我觉得你瘦了好多,你……还好吗?”

楚暄莞尔:“我无妨,许是这些时日车马劳顿没什么胃口,吃几顿就回去了。”

嬴稷担忧地看着他:“我听闻,张子他……”

“嗯,先生已逝,追随你父王去了。”楚暄说得云淡风轻,“他们到了没有战乱的世界,我们当替他们高兴,不可伤春悲秋。”

嬴稷嗯了声,点头:“明白。”

楚暄看了眼嬴稷身后的凉亭,内里的石案上摊着几捆书简,打趣道:“稷儿方才在看书吗?我不在你身边的这几年功课可有落下?”

嬴稷闻言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正色道:“没有,安羽哥哥让我看的书我都看了不下五遍,每日来回地翻,里面的内容我都滚瓜烂熟,你随便问我一句我都能答得上来!”

楚暄被他的神情逗乐了,故作惊叹:“这般刻苦,为师很是欣慰。”

嬴稷嘿嘿笑,挠了挠头:“我这些年,能做的也只剩这些了……读这些书的时候我都想着若有朝一日我读完了,是不是就能见到你了。”

这话令楚暄感到心痛,他主动伸手摸了摸嬴稷的头:“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他这才注意到,嬴稷已然比自己高出了些许,他犹记二人离别之时嬴稷还比自己矮了半个头,遂不由得感慨一声:“时间真快啊,稷儿都长这般高了。”

嬴稷双颊仍旧泛着淡淡的红,大胆地拉着楚暄的手,向前进了半步,仔细地盯着他:“我、我还是不敢相信,安羽哥哥真的是你吗?我没有,在做梦吧?”

“是真的,不是梦。”楚暄被他的憨态逗得发笑,瞟了眼四周,问道“我们非要站在此处叙旧吗?”

“是稷儿疏忽了!”嬴稷松开他的手,腼腆地笑了笑,“我这便带安羽哥哥到厅中歇息。”

到了正厅内,二人又聊了些这几年所发生的事,嬴稷心情甚好,吩咐宫侍备几壶佳酿。

聊了一阵后,楚暄突然敛去笑容,沉下脸对嬴稷道:“稷儿,我有要事与你说。”

嬴稷正满面笑容,见楚暄突然严肃,霎时茫然,即刻吩咐宫侍先出去。

待房门紧闭后,楚暄压低声音,将嬴荡之死和如今秦国的光景,以及各国如今的局势等等尽数告知。

嬴稷听得懵住,这些消息过于庞大,压得他一时间喘不上气,特别在得知嬴荡竟因举鼎而死时他完全不可置信,想到的先是荒谬,但看着楚暄严肃的神情,以及这些时日嬴钰时常召集朝中众臣商讨事宜,似乎有意规避自己,他才逐渐恍然,原来众人不想让自己知道的是这件事,也明白自己才是真的远离世事。

嬴稷心中大悲,一瞬间心头蒙上了寒凉,在认识楚暄前,嬴荡便是他唯一的玩伴,二人形影不离,即便后来因王储之争自己的母妃禁止了他与嬴荡往来,以及嬴荡继位后被下令远走燕国,嬴稷从未恨过这个扎根在他心底的大哥。

这死讯犹如一把阔身寒刀,往他心脏捅了进去,这钻心的疼痛令他喘不过气。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他不由得喃喃。

楚暄静静地看着他被悲痛折磨得发白的面庞,心中有些许不忍,却还是在片刻后,说出了关键:“稷儿,我此番前来便是要接你回去,继任王位。”

“我?”嬴稷大惊,怔怔地看着楚暄,嘴中喃喃,“我……怎么可能……”

楚暄面不改色,肃然道:“秦国此番王位空缺,朝中公子们因王位争夺闹得不可开交,朝堂上下分崩离析,犹如一盘散沙,几方势力攘权夺利,争斗不休,逐渐上升至戎戈相向以致血光之灾。国不可一日无君,此番下去,秦国从内部就先垮了,各国已然虎视眈眈,必将乘虚而入,一举击破秦国,趁此机会将秦国这些年建起的威望踩得粉碎,若真这样下去,自孝公与商君以来到惠文王与先生的毕生心血将付诸东流。”

嬴稷讷讷道:“我、我懂,可是,我远在燕国无权无势,有什么资格去和朝中有声名威望的王兄们争王位……”

“资格?”楚暄轻蹙起眉,“你身上留着秦国嬴氏的血,这资格还不够吗?”

嬴稷手攥着衣摆,犹犹豫豫,好半晌没说话。

见他如此,楚暄有些失望,长叹一声:“看来这几年在燕国已将你的志气磨光了,你当年可不是这样的。”他想起儿时的嬴稷心怀大志,眼中神光奕奕,可如今却只剩下历经沧桑后的木讷。

“难道你甘愿在此处待一辈子做个名不见经传的质子,命不由己任人摆布?”楚暄质问,露出失望的神情,“你若甘愿如此我也不会逼你,但嬴氏宗族的血脉将成为束缚你一生的枷锁。”

这些话勾起了嬴稷儿时的记忆,当年的自己……

“安羽哥哥,倘若有朝一日,我能成为……成为像父王那样的君主,你也会像太公、商君和相国,与我君臣同心,共助秦国繁荣兴盛吗?”

“若是如此,微臣定当倾尽所能,为秦国效力!”

未等嬴稷回答,楚暄又从袖袋中取出一捆卷轴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嬴稷接过卷轴,打开一看瞬间怔住,嬴驷的那封信也夹在其中,在看到卷轴和信件上自己的名字时攥着这遗诏的手不断地收紧,将两侧捏出深深的褶痕,他浑身轻颤,少顷几滴泪水砸落在跌宕有致的陈旧字迹上,仿佛这诏书是执笔人刚写就,字迹陈新,墨迹未干。

嬴稷难抑心中悸动,声音喑哑道:“这是什么时候写的?为何父王后来……”

“你父王有他的苦衷。”楚暄将自己从张仪的遗物中“获得”此封诏书等事宜尽数告知于他,说得七分真三分假,末了轻叹了口气,“如今追问这些已是无意,稷儿,现在这遗诏物归原主了,如何定夺就看你自己了,你若不想继位,就把这遗诏烧了吧,留着也是个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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