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却听得那年轻男子朗声道:“来一桌紫藤花宴,一壶桃花酒。”
沈春蕙愣了一下,笑问道:“不知大官人从何处听说小店有紫藤花菜。”
她已猜出这几位官员今日突然到来和谢端有脱不开的关系,问一问,只是为了确认心中所想。
严骆松道:“从谢寺卿处听来。”
“原来各位是谢寺卿的友人。”沈春蕙面上浮现出些许歉意,“若是有紫藤花,我定为各位做一桌紫藤花宴来,只是紫藤花名贵,寻常都买不到,店里今日早上也是恰巧得了一些,就够做一桌菜的量,我们念着之前承了谢寺卿的情,便给他弄了几碟子菜吃,再多的,就没了。”
见他们面露憾色,但并不发怒,沈春蕙继续道:“桃花酒倒是有的,几位官人可要来一壶?”
严骆松沉吟道:“那就上一壶桃花酒,再来几碟下酒小菜。”
下酒小菜,卤牛肉必不可少,除此之外,沈春蕙还切了一碟卤豆干。卤豆干是店里的招牌下酒菜之一。方子是宜姐儿改良过的。曾有食客戏言,一口酒,一口卤豆干,神仙都不换。
这边严骆松和同僚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吃着喷香的下酒菜,怎一个享受了得。
那边,英国公府,谢端刚回府就被萧淑华请了过去,一起吃晩食。
大圆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菜肴,最中间是糟鹅,茭白烩火腿,火腿用的是沈春宜送过来的那一只。
谢端扫了一眼汤色浓白,火腿红艳,豆子青绿的茭白烩火腿,不动声色地抬眸看向萧淑华,问道:“阿娘为何不和姨母在庄子上多住几日,多散散心。”
萧淑华避而不答,反而谈起了吃的:“你这一次买的糟鹅,腊鸭子和火腿,我看着都不错,哪家店买的,我差人去买些回来过几日吃。”
“都是鸣泉去挑的,阿娘想吃,吩咐他去买就好。”谢端心里一动,面上淡淡地道,“我那里还得了一瓶桃花酒,滋味不错,我让鸣泉拿过来,我们母子俩小酌一杯。”
萧淑华笑道:“那敢情好。”
她本想试探谢端两句,但又怕他因她太热忱而疏远叶大娘子,便把话咽回了肚子里,琢磨着等他休沐时,请上叶大娘子和其她哥儿姐儿一起来家里游玩。如此,便可不动声色地让她们再相见。
越想,萧淑华越觉得这法子妙不可言,只希望端哥儿不要辜负她的良苦用心。
鸣泉拿来酒,谢端给萧淑华斟了酒。她吃了酒,觉得也好,便说鸣泉过几日再去买些回来,要宴客用。
官僚人家,多的是人情往来,出门做客和在家宴客都是寻常事,谢端也没多问,只爽快地吩咐鸣泉随时听候萧淑华的差遣。
鸣泉惦记着沈春宜家里的吃食,次日送完谢端去大理寺,便屁颠屁颠地赶去了杨柳巷,恰巧碰见郡主府的人来接沈春宜和沈春蕙。
鸣泉忙赶上去问:“沈大娘子,沈二娘子,你们这是要出门?”
候在一旁的马车低调华贵,想来主家非富即贵,只是并无家族标记,也不知是哪家。
沈春宜瞧了来接人的车夫一眼,车夫认得鸣泉,笑道:“安宁郡主命我来接两位娘子上门做菜。”
知鸣泉定是有事才找人,车夫和他寒暄了几句,就避到了一边去。
沈春宜问道:“可是有事?”
“有好事。”鸣泉喜上眉梢,“昨日夫人尝了糟鹅,腊鸭子,火腿,桃花酒都说好,说过几日要宴客,到时候让我来买一些回去,我怕你家存货不够,就先来和你说一声,你也好早做准备。”
沈春宜问要多少,鸣泉估摸着报了个数。
沈春宜算了算家里的存货,回道:“自是够的,你到时候来取就好。”
腊鸭子她们家常做,一般冬日卖得比较好,也做得多一些,年前的时候也做了一批,正好赶得上趟。
火腿制作时间久,至少一年才能吃,两年的风味更上一筹,三年最好,送给谢端的那一条火腿,就是放足了三年的。
且火腿价格高昂,之前卖得少,也就少做了些,存货自然是有的,但也不多。
幸好火腿鸣泉要得不多,也是够的。
只是卖了这一次,放足三年的火腿不剩多少了,等卖完后,就只能凑合着卖一些一两年的了。
沈春宜和鸣泉说明白,鸣泉诺诺点头,说回去会回禀英国公夫人。
临走时,沈春宜让沈二郎给他拿一盒昨日做的紫藤花饼,喜得鸣泉眉开眼笑,殷勤地送她们上马车。
得了一笔不小的单子,沈春蕙也是开心得眉眼带笑,道:“这下好了,之前还担心火腿太贵卖不出去,放久了味道变差,得不偿失,我看呐,以后肯定不愁卖,我们得多做些才好。”
沈春宜点头道:“是得多做些。”
“昨日来了同僚,还定了一桌宴席,今日家里又差人来采买食材,不管谢寺卿有意无意,人情我们倒是欠下了。”说起谢端,沈春蕙的笑意淡了些。
人情债,最是难还。
她对谢端的感官复杂,一面敬佩他为人,一面又下意识地戒备他。
如今,他一次又一次地帮忙,她再对他冷眉竖眼,反倒显得她无情无义了。
沈春宜一瞧沈春蕙那苦涩的笑脸,便知她心里定是又不踏实了,笑盈盈地托腮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那么多做什么,再说,我猜谢端根本就没想让我们还那劳什子人情。”
“还不还,是我们的事。”沈春蕙拧眉,“与谢寺卿想不想何干。”
“那不就是嘛,我们不还,不把这件事放心上,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沈春宜风轻云淡地往后一靠,“反正他是正人君子,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沈春蕙瞅了她半晌,憋出一句:“你倒是心宽。”
“那是。”沈春宜深以为然,她心宽,是因为知道除了吃,谢端也图不了什么,又何必庸人自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