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明已经成了死城一座,若要求生便唯有破局。齐灯火三人离开驿馆,直奔龙泽书院。
谯明镇离书院所在尚余十几里,朝暮建议步行前往。起初齐灯火还会跟魄子拌拌嘴,行至半路,三人便觉得体内仙力被牢牢压制无法使出,更别提周围浓稠的魔气让人呼吸凝滞。
夜色如墨,三人提灯缓行,恍如坠入无间地狱般浑浑噩噩、不知所终。
“魄子!”灯笼脱手掉落骤然熄灭,接着魄子凌空直直倒了下去,齐灯火伸手去拉却扑了个空。
“人呢?”一个大活人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只剩下一盏灯笼。齐灯火四下打量最后徒劳无功,一阵恶寒慢慢爬上了她的背脊。
“朝暮?”唤人时她甚至不敢回头,生怕最后的同伴也消失不见。
“我在。”他抬步上前,握住了齐灯火的手。
温暖、有力。
齐灯火匆匆转头确认一眼便别过脸去,掩盖惊慌之下眼里泛起的湿润。
“走下去吧,不用怕。”朝暮的声音平缓,齐灯火瞬间如置风暴中稳定的核心。
不知在漫漫长夜中走了多久,唯一肯定的是远超正常的时间。齐灯火不禁疑心两人是不是走错了路。
“应该没有错,”朝暮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我们总会到的。”
龙泽村的牌坊出现在视线中时,已是月落星沉,天边隐隐的亮光预示即将破晓。两人在石牌下站定,眼前的一切都与普通的村落无异。
“我们走了一夜吗?”齐灯火道。
“没有,不到两个时辰。”朝暮抬头盯着高高的牌坊,神情十分专注。
“龙泽村……黄先生说过这个村历史悠久、安康富饶,从龙泽书院中走出了许多位良牧乡贤,十里八乡都争着把孩子送到这里读书。”
“你可知‘龙泽’二字从何而来?”
齐灯火回忆片刻,“这个我没有留意,但是我记得堪舆图上,村东有一个大湖就叫龙泽。”
朝暮点点头,“进去看看吧。”
鸡鸣报晓,两人走入龙泽村。
一切都正常得不得了。不论是院里袅袅的炊烟、田间春耕的农人,还是天地明澈的日光。
齐灯火忽地生出一种念头:“你说会不会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们回到驿馆大家都还在。”
朝暮的脚步一顿,齐灯火不得不跟着停下。
“最好别有这样的想法。”他凝视着齐灯火的眼神颇有些严肃。
“为什么不能?”齐灯火不假思索地问出来,听到自己说了什么时又忽地一愣。结合朝暮的反应,她迅速产生了猜测——
“所有人消失都是在一瞬间,在驿馆中你我还有魄子都未入眠,在来的路上魄子撑不住倒下才消失的,难道魔物下手的对象都是精神上失去控制的人?”
“嗯,”朝暮见她调回了状态,神情便也松懈下来,指着书生打扮的几个人道:“我猜消失的人应该就在龙泽书院。”
齐灯火同意他的观点,只是一路上还有太多疑点,让她问都不知从何问起。
“来都来了,不如去看看?”朝暮身处危机,却将龙泽村当作旅途。
齐灯火没他那样的气度,咬着牙道:“好。”
书院一路向西,畅通无阻,门头一入眼便知这书院底蕴深厚,虽没有天下营家大业大,但是总体风格庄重气派。书院中人迎上来,询问两人姓甚名谁年龄多少家住何处。
“谭明明,年十八,家住星垂。”朝暮说得面不改色,齐灯火听得努力憋笑。
有样学样,“我叫赵日音,十八岁,也是星垂人。”
他们便依言将两个人的名字写在象征身份的木牌上,指点了应该往哪儿走。
“谭明明?”齐灯火调侃道:“星垂在哪啊?”
“随口说的,”朝暮唇边噙笑,“赵姑娘不也是星垂人嘛。”
书院的教舍有好几间,打眼一看每间都十分热闹。
当务之急是找到天下营的学员们,两人正打算挨个找过去,就听得前院里传来一阵鼓点,原本三三两两散落在各处的人都纷纷向室内去。
“走。”朝暮拽起齐灯火的衣袖,就近走入一间教舍。
无巧不成书。两人在最后一排落座,就发现熟人近在眼前。
齐灯火用眼神询问: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
朝暮给了个等一下的手势,示意先看看情况。
这间教舍的人不算多,衣着打扮风格不一,不像是一心向学的书生们,倒像是南来北往的人被一只巨手掳进同一场戏里。
每个人桌上都摆着一本《大学》。
齐灯火神情复杂又尚存希冀地将书册翻遍,发现这确确实实是普通的《大学》。
“这个魔物,看不起我们啊。”她将书拍回桌子上,一扭头发现朝暮捧着书读得十分入迷。
“你没背过……”齐灯火的问题被淹没在齐声诵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