猞猁侧了侧头,疑惑不解地看着楚照槿挑了个面具戴上,给了幽冥坊的守卫一包银钱,变粗的声线和她今日一身男子行头很是适配:“带我去见你们东家,我要同他做买卖。”
守卫冷面而言:“公子说笑,幽冥坊只能赌钱,没有买卖。”
“幽冥之地,荼蘼开九,我不赌钱,花三百两买枝花,你们东家不会不做这桩生意。”楚照槿从容道。
她说的是幽冥坊里的黑话。
幽冥坊汇集三教九流,士农工商,越是鱼龙混杂,游离在法度之外的地方,消息更容易不胫而走,久而久之,坊中有一阁楼名作九荼,东家专做消息买卖的生意,买荼蘼花就与买消息同意。
守卫面色陡变,不等他回答,空中袭来一缕异香,曼妙的身姿从天而降,坊中霎时噤声,只见那戴着面具的女子如传说中的天女而降,莲步款款,飘逸的薄纱如波而动,流淌在身后。
人群让道,女子离开天井射下的光线汇聚之地,走到了楚照槿身边,细细端详:“我们这里少有女子来买花啊,想见我们东家不易,光银钱不够,买花人需亮明身份,小娘子可愿?”
楚照槿扯着唇角一笑,乔装打扮了半日,信誓旦旦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不承想这么快就被人捅破了,未免难堪。
转念想也不奇怪,眼前的这位曼妙娘子淫浸在此种鱼龙混杂之地,代理幽冥坊背后的东家主持大局,有这么点能耐也不奇怪。
“可以,但我总得先看看花的品相,考虑考虑这桩生意值不值得我花这么大价钱来做。”
女子答得痛快:“当然,先看花,再亮身份,这样的生意是最好谈的。”
楚照槿蒙眼,牵着猞猁,跟在女子身后:“该怎么称呼娘子?”
“九荼中人不向外透露名姓,小娘子唤我阿姊便好。”听楚照槿轻笑,女子问,“怎么,可是觉得叫阿姊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楚照槿摇头:“阿姊误会,我应是见阿姊的第一面,却觉得熟悉,唤阿姊更是有似曾相识之感,故而觉得有趣。”
女子哭笑不得:“小娘子来这种地方不光不怕,还要学着这种男子哄女子的话术来讨我欢心,我看你是胆大。”
并非楚照槿想借由此话来攀关系,为自己寻好处,方才女子近身,那股浓郁的香气萦绕在她周身,她确实觉得曾经闻过,却想不出在何处了,故而同女子生出意外的亲近之感。
楚照槿摸索着蹲下来,把小猞猁抱在怀里:“我怕什么,它会保护我。”
小猞猁霎时张大嘴巴,露出两颗锋利的尖牙,展露出自己的雄风,女子想去摸猞猁脑袋的手缩回来,打开了面前的门。
“到地方了,请小娘子把蒙眼的布和面具一并取下。”
楚照槿目之所及,是块从天顶垂落的卷帘,想必对面的东家不会露面。
她心中一叱,果然是无奸不商,让她亮明身份,自己却躲在帘子后头。
“娘子来此,买花是为何人。”
幽沉的声音在帘后响起。
“你卖花,我买花,至于花献哪尊佛,卖家买家只做买卖,谈其他的未免越界了。”楚照槿递给猞猁一个眼神,猞猁即刻从她怀中跃下,炸了满身毛朝帘子背后的人示威。
“我看娘子不大明白阁中的规矩,九荼中人多有所求,来买花买消息者,皆是有求于本阁,当有问必答才是,娘子此番态度,我看这生意不做也罢,九荼阁不缺区区三百两。”
楚照槿毫不动摇:“阁主话别说得太早,三百两是定金,给阁主真正的报酬是一则消息,一则阁主花钱也买不来的消息,任由幽冥坊消息流窜,九荼阁神通广大,全京城里,这消息只有我知晓。”
“哦?”帘后之人仿若来了兴致,“小娘子口气不小。”
“自然。”楚照槿牵回猞猁,安然坐在了交椅上,毫无来阁中求消息之人的卑微之态,“不过,我说了,这消息是尾款,先买花,后给报酬。”
九荼阁主点头:“娘子要买的是什么消息?”
楚照槿正色:“我的身份想必阁主早已知晓,所以我便不迂回,近日长安风雨连城,阁主必有所闻,人人唾骂我夫君庄衍怀雷霆手段、冷血嗜杀,给朝中官员强加罪名,借此排除异己,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若我夫君想杀人,大可以在朔州将北燕人杀个痛快,何故偏要舍美名换污名,把长安城搅得血雨腥风。”
“侯夫人以为如何?”
“我思虑数日,想来是这些人必有共通之处,我要买十二年前,朔州临壁关一役的援军名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