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照槿提议,“娘娘首先要做的,是保证这些寒门子弟的生活所需,助人最佳的方式是雪中送炭,让他们能安心科考,虽一时之用不显,待到来日,自会感念娘娘恩德善心。”
“你我心有灵犀,法子是个好法子,可银子怎么办呢。”
姜容漪苦涩笑了笑,“宫里的东西大多是圣上赏的,圣上多疑,本宫不能动,家中败落,不能依靠,将多年积蓄和嫁妆算上,却远远不够扶持寒门之用,实在不得办法。”
楚照槿蹙着眉,也跟着苦恼。
腊月将近,慢慢筹集不知要到猴年马月,须得找个钱能生钱的法子,短期之内,得到大笔银子。
想起了一事,眼睛亮了起来:“娘娘,我有法子或可放手一搏。”
幸有上一世的先知,不久后的江南民叛,或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
“侯夫人,这些都是你从萧国来时带的嫁妆,不如还是留些吧。”樊香梅劝道。
蕊絮附和:“是啊是啊,这可都是王后娘娘和王妃精挑细选,既贵重侯夫人又喜欢,要是典当了出去,日后想赎回来可就难了。”
楚照槿挑选完一只箱子的东西,站起身来,置若罔闻,又蹲在另一箱嫁妆边上拾掇起来。
挑拣出来一串金臂钏,依依不舍吹了吹,用手帕擦得锃光瓦亮。
无奈叹了口气,闭眼将金臂钏塞到樊香梅怀里,“这个也去当掉。”
樊香梅苦口婆心,包好金臂钏,凑到她边上去:“女子有嫁妆傍身才有后路,侯夫人要三思而行。”
“有句话叫高风险,高收益。”
楚照槿回望樊香梅和蕊絮两人,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钱放在这里,永远只有那么多,把一潭死水盘活,说不准有意外收获。”
蕊絮苦着一张小脸,看着搬出去的一箱箱嫁妆,只想哭:“侯爷早把管家的钥匙给了侯夫人,家里的钱财铺面田庄都是侯夫人在管,按理说,侯府的钱,侯夫人是可以用的,何必要用自己的嫁妆钱去贴。”
楚照槿不假思索摇头:“这件事上,我不能用他的钱。”
是她对姜容漪许诺,要助其拾玉丹墀,并非是庄与行的责任。
她若在此事上用了恭靖侯府的钱,无关她是不是侯府的女主人,是不是庄与行的妻子,都是慷他人之慨的不耻之为。
高风险,高收益,是宽慰蕊絮和樊香梅的话。
她自己何尝不清楚,天下买卖有得就有亏,接下来要做的事风险极大。
如若运气不佳,亏完了嫁妆钱,到头来颗粒无收,所能做的只有认命了。
“侯夫人,您吩咐让咱家的米商们收米储存,都已经办妥了,只是铺子里仓库都存满了,不知可否存到府库里来。”管家进来通传。
“这些,也拿去当了。”
楚照槿指着一箱首饰,吩咐樊香梅,转头应管家的话,“若是存到府中,一次拉回来许多是不成的,多分几回在夜间运米入府,不要招摇过市惊动旁人。”
管家应是:“侯夫人的吩咐,我们都记得,不敢张扬,连收米都是找了不同的铺子和东家,每回只收一点,积少成多而来的。”
楚照槿点头:“小心行事便好。”
蕊絮摸不着头脑,她从小侍奉楚照槿,此时想破了脑袋,却猜不出自家主子到底想干什么。
“梅娘,你说咱们侯夫人收这样多的米到底要做什么,库房里堆成了米山,像是冬日前松鼠囤粮,生怕没得吃似的。”
楚照槿神神秘秘,也不说自己的目的,樊香梅本也猜不出她的用意。
听到蕊絮这番话,隐隐约约倒是有了几分猜想来:“或许,就是怕没得吃呢?”
……
“没错,就是怕没得米吃,夫君果真与我心有灵犀。”
楚照槿点头如捣蒜,目光坚定澄澈,言辞恳切。
庄衍怀想到今日回府,经过府库时无意朝里望了一眼,瞧见那堆积如山的米山,头疼得很。
没心思处理公务了,朝后往椅背上一靠,静静看着她编。
她想蒙混过关不是不可,总要给出个合适的理由,他也好陪着她演。
楚照槿早就知道这事瞒不过他,早就想好了说辞:“你常在外头管不得府里内务,不知阖府上下这么多人,上到你我主君主母,下到门口看门的小厮,都是要张嘴吃饭的。况且今年庄子上收成不好,许多佃农吃不上米,秋日一过便是年关,人家为咱们侯府尽心尽力了一年,总不能置之不理,任由他们吃不上饭不是。”
她在书案前站得板板正正,活像是还在私塾里,被先生抽中询问课业似的,答得认真乖觉。
庄衍怀的视线凝在她身上,目不转睛看了一会儿。
说辞倒是勉强,不至于把他当个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能蒙混过关。
只是左看右看,不知道她脑袋里天马行空又在想什么。
楚照槿被看得心里发毛。
见他只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庄与行不愧整日做着抓人审人的活儿,但凡站在他面前有一星半点儿的心虚,都能被无情看穿似的。
她故意上前吹了吹桌上放着的那碗甜汤,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去。
“夫君,这碗甜汤里头的桂花蜜,可是我亲手采花又亲手酿的,你快尝尝什么味儿。”
庄衍怀端起甜汤,把汤匙喂到嘴边,喝了一口。
小娘子还以为自己说谎有多天衣无缝呢。
殊不知,每次她面对自己心虚,都要哄小孩子似的,做碗甜汤来糊弄他,一口一个“夫君”唤得人失了神志。
楚照槿眨了眨眼睛,亮晶晶地:“好喝吗?”
庄衍怀仰头一饮而尽,舔了舔下唇,舌间蔓延着丝丝甜意,点头应道:“夫人亲手下厨做的,为夫喝在口中,甜在心里,没有不好喝的道理。”
她演得卖力,他这个对手也不能甘拜下风,要演得比她更卖力些。
楚照槿唇角的笑僵了僵,这话虽是夸人,可怎么听着就那么假呢。
端着甜汤出门时,脑子里还是庄衍怀的奉承之语。
回头看了一眼,他重新埋头于书案,一心扑在了公务上,像是信了自己的话,不疑有他的样子。
待楚照槿走了,庄衍怀合上卷宗,隐戈叩门进了书房。
隐戈一揖:“侯夫人典当出去的嫁妆,属下都按您的吩咐一件不落地赎回来了。”
庄衍怀点头,看着腕间的蚌珠,温润皎白的光映入他的眸底。
“把她的嫁妆收好,就装作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就任由她去做,不要拦她。”
他说过,败光整个恭靖侯府也是无妨的,小娘子一个字没听进去,傻到把自己的嫁妆搭上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