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缘何还在燕京城停留了那样久?”
为何明明带着赋凌司并未消失的真相,却看着她深陷生死难料的恐慌中,佯装不知,无动于衷。
沉竹没将剩下半句疑问问出,她发觉知晓这一切时,心中率先浮现的不是恨意与怪罪,而是一点带着同病相怜意味的平静。
或许因为她那时的确因润夏的存在和话语感到慰藉,又或许因为她也付出了代价。
“安排我的离开需要时间,那时赋凌司确逢变故,我也在等你们到燕京城的那日,我离开后需要新的辨情使接替我的位子。”润夏将眼底的那点悲伤掩去,对沉竹回答道。
“你为何还要回来?”
回到曾经痛苦发生过的地方,回到这罗网之中。
“离开赋凌司后,我发觉我好像没什么可做。先前在王府之中,我做些洒扫和服侍人的活计,可见过薛祁之后,我才知城中这些王府之中的艰险比之赋凌司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我还是回到了燕京城,我对这里很熟悉,此次不受解药的束缚,我也试着在做些旁的事,拿着我从赋凌司处得来的财帛帮一些逃难而来的商队和百姓尽力破除困境,这样的话,兴许我就不会在无路可走之时再次回到燕京城。”
“你可以不必同我说的这样详细。”沉竹拢了拢自己的衣角说道。
“我想对你说,我无人可诉说,只你能感同身受。”润夏语气依旧平淡无波。
“你找我来,是赋凌司要传什么消息给我?”
月色偏移,她没有更多的时间。
“杀了霍间重,你便能得到最后的解药。”
润夏直接的话语让沉竹反应不及。
“为何要杀他?”沉竹向润夏问道,“他在此局之中有何紧要?”
霍间重出身微寒,身份较景王而言实是算不上什么,这些事情不该牵连到他。
“半月之后,会有人来查收结果,若是你不得手,赋凌司便会遣杀手来寻你。“润夏没有回答沉竹的问题,“那夜竹林之中,姓霍的来帮你是一回事,彼时昭王同覃国生了嫌隙也是一回事,赋凌司的杀手不会放弃目标,他那时的心中的考量盘算又是另一回事,你逃过一次,可有把握再逃过第二次?”
润夏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沉竹,我是来救你。”润夏一字一句地说道,“若你得手,我会让你平安离开燕京城。”
又是困局,沉竹今夜已无力气去将这最后一件事讲清,给润夏一个答案。
“给我些时间,三日之后,还是此地,若我来赴约,我便会动手。”沉竹说着起身,看着润夏问出今夜的最后一个问题,“此事薛祁可知晓?”
“她知晓。”润夏依旧坦诚地回答道,”三日之后,我会在此处等你。”
寒风又起,沉竹再也受不住耳边鹤唳,背身离开了此处。
月光偏移照入亭中,亭中已没了身影。
回程的路上,沉竹将马骑得飞快,以图逃脱脑中繁杂思绪追赶,可她向来控制不住那些思绪。
润夏所说是真是假,她如今当真不是为了解药再为赋凌司办事?这点她无从去证实,润夏是赋凌司对她生疑之后派来的监视协助的人选,她虽身为辨情使,却也无法去查明真相究竟是何,只能结合自己所知去推测。
若润夏所言为假,那先前的假死和昭王在冷月轩中同她所提到的有关赋凌司的隐秘便都是为了她编出的谎言,可沉竹知道,她远没有这样重要。
进了城门,沉竹放慢了速度,呼着气还了马,翻过院墙,轻手轻脚回到了主屋。
门轻轻地被她合上,昏暗之中,沉竹面对着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方才润夏说过的话再次侵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眼下若不杀了霍间重,自己便只剩了“死”这一个选项,霍间重给她的那份解药在将朝她而来的杀手的紧迫面前霎时失了功效,她不论如何也不想在逃亡中倒数着自己还能活多少时间。
“夫人,这么晚归来是去了何处?”
听到霍间重的声音,沉竹惊然回头去看,果真在湖南里看到了那个朝自己而来的身影。
“刹”的一声,屋内的烛火被重新点燃,沉竹迅速收起了脸上的惊诧,变做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避重就轻地回答道:“我以为夫君今晚不会回来了。”
“只是些许事务需要处理,用不上一整晚的时间。”霍间重朝沉竹走进,“我本还担忧进门会将夫人吵醒,不想夫人根本不在房中,这么晚,夫人特地换了衣衫究竟是去了何处?”
沉竹错开霍间重灼灼的眼神,边从有着梅花样式的蕃屏衣柜中拿出寝衣边说道:“心中杂乱,便想着骑马去城外吹吹风。”
霍间重听后,看着沉竹的背影皱了皱眉,他再一次看不清她。
“我已不再遣人跟着你,我想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霍间重说着继续向沉竹走近,从背后搂住了她,“方才在屋中寻不到你,我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