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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第一百三十章 吾与汝皆庶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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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莲舟听见她轻笑一声,不知为何又觉得她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了。鹤鸣每次都是这样,她喜欢用那种平常的、理所当然一样的语气,然后对他说出许多十分可怕的话。从小到大,不论是幼年的相处还是大都的重逢,她好像都是这样,理直气壮地打破他给她设想的种种道路,不论是好是坏。

大概是因为他对鹤鸣的感情已经不一样了,而且他明确地承认了这样的感情。眼下被她用这样温柔而狭促的眼神看着,他脑袋几乎成了一团乱麻,耳朵好像也在嗡嗡作响,看着那柔软的唇瓣一张一合,说道:“你知道吗,俞、二、哥?”

最后三个字她没有喊出声,只作出了口型。

俞莲舟不知道。面对这样的眼神,那三个字他仿佛听着她已经真的说出声了。一时之间他无法继续冷静地思考了。一切的念头都变得发散、毫无逻辑,就像他忽然想到,如果三师弟一直以来面对的都是这种眼神,这样的鹤鸣,那三弟不肯放手也是理所应当了。他之前自以为的冷静自持、亦或者进退维谷,也不过是因为鹤鸣没有把这样的一面展示在自己面前……

如果她早就露出这一面,他不会有任何犹豫和喘息的机会。

看着俞莲舟有些发散的眼神,白鹤鸣就知道他心里又在想事情了。不过这个发现确实是她刚刚思考俞莲舟对孙正堂的安排时忽然想到的,她觉得很有趣,便分享给俞莲舟,说道:“你发现了吗?张真人收徒弟是有规律的,你们每一个人都和他有点像。”

俞莲舟感觉自己的魂魄好像又逐渐地回到了身体里,只听白鹤鸣娓娓道来:“我和你们几个人也算是比较了解了。你看,宋大侠遵从道术、三哥宽和刚硬、张四侠足智多谋、张五侠擅长书法、殷六侠温和纯良、莫七侠刚中有柔[1]……”

她掰着手指一个一个地数,抬头问俞莲舟:“你有没有觉得,你们这些徒弟,都和张真人本人有点像?”

俞莲舟从没想过这点,一时怔怔,定在原地。关于自己和其他师兄弟与师父像不像这件事,他好像从来没想过。要说想,应该只想过五师弟。五师弟张翠山平时最得师父喜爱[2],他自是能看出,想了想倒也觉得合理。五弟悟性最高,又是师兄弟几个里唯一练过书法的人,师父自然对他十分爱重。

在他心中,师尊好像一座永远越不过的高山,他也从未有过想要越过这座高山的念头——那样的武功、那样的心境,就算他也能活到师父的岁数,活到一百岁、两百岁,恐怕也是做不到的。

白鹤鸣此刻用轻松的语气所说出的话,有如前几夜她因为好玩才舞的剑一样,在俞莲舟的心里点了一簇火。那一簇火烧的越来越旺,让他心神恍惚,手脚发麻。

……自己可否能有几分像师父?

白鹤鸣知晓俞莲舟对张三丰一向十分尊重,几乎到了又敬又怕的地步,大概是因为从小性格极端,所以张真人对他格外严格的缘故。想起那个老人那天无声的告白,想到自己怀里那一尊被盘了七十多年的铁罗汉,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以前听我师父说过,张真人还未在武当山上闭关的时候,荡平了江湖上不少邪魔。我师父还说,当时张真人还不到二十岁,就震惊了少林……”

看着依然在茫然的俞莲舟,她笑了,意有所指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张真人的,但我看到的张真人,或许与你看到的不同……张真人,可不是什么婆婆妈妈、心慈手软的人哦。”

……俞莲舟,有时候也是傻得可爱。但这种难得一见的傻气,还真是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点拨一下。

张三丰这个人,如果只看到他此刻的仙风道骨,很容易会让人误以为他只是一个武功高强而且好脾气的好道士。然而,一个好脾气的人不会在二十岁就单挑何足道,震惊少林。一个好脾气的人,也不会带着郭襄给的铁罗汉一辈子,却从来没再上峨眉找郭襄。一个好脾气的人,即便是为了打出江湖名声,也不可能花六十年时间把江湖上的邪门歪道都灭得干干净净。时间在他身上仿佛停止了,或许就停在他与郭襄分别的时刻,那份本来独属于少年的固执长久地留在了他的身上,从未消失。这一点,从他收的七个徒弟就可看出一般。

就以白鹤鸣的个人观点,她现在接触锅的四个人——俞莲舟、俞岱岩、张松溪、莫声谷——四个人里就没有哪一个是不固执的。师徒一体,一个没有执念的师父养不出这么多和倔驴一样的徒弟,只不过这群徒弟倔的方向不一样,性格又差异太大,才容易让人忽视他们的相似。

张三丰既然收了俞莲舟为徒,必然是看到这个孩子身上与自己相似的地方。

白鹤鸣作出了最后的总结:“干练狠辣、低调谨慎、武功高强又刻苦记仇……你像张真人的这一面。你别否认,我想张真人年轻时,应该就是这样的人。”

俞莲舟这辈子听过许多夸奖,但从未有哪一句话让他听了之后如此……不,说是夸奖也许并不恰当,刚刚的那些话里并不全然是夸奖,至少“狠辣”和“记仇”这两点不是。然而面前的人脸上表情是少有的认真,语气沉稳而镇静。

是这样吗……那些他以为师父并不喜欢,自己也觉得不好的“缺点”,那些他以为自己与师兄弟们、与武当格格不入的地方……

深夜寒冷的风吹过俞莲舟的脸,好像冻结住了他的所有表情。此时此刻,唯一让他显得与平时不一样的,不过是那一双睁大的、流露出惊愕神色的眼睛。

白鹤鸣说完了自己的发现,颇为得意。她想推门进屋,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那只手微微用力,把她往后面拉了一点。

她以为俞莲舟要抱住她,但实际上他没有。进了村子以后,也许是人多了,也可能是他的伤逐渐有痊愈的迹象,俞莲舟就不像最开始那几天紧紧贴着她。此时此刻,他把下巴轻轻搭在她另一只肩膀上,唇齿间的热气轻轻拂过侧颈露出的一小块皮肤:“……真是个可怕的公主。”

俞莲舟之前就想开这个玩笑了。众人之中,只有他知道鹤鸣的身世,知道这个秘密,然后看着她痛骂南宋皇室,这种感觉十分奇异。

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是把嘴贴在了衣服上:“还好当时看着你把那块玉给埋了,还好你没想过光复宋朝,要不然凭着你这张嘴,我看天下的义军都要来替你办事了。”

夸人还是这种绕弯子、仿佛在揭别人的短处,这种风格也很俞莲舟。

白鹤鸣知道他的意思,感慨道:“我可不是什么公主啊。”她的手伸到后面,虚掐着这个人的脖子,把他的头从自己的肩膀上抬起来。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这双眼睛,她缓缓道:“我是妓/女的孩子。”俞莲舟一僵,听她继续道:“……是流民的孩子、是马夫的孩子、是猎户的孩子、是村民的孩子……”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够让自己不再动摇,以至于有了想要成家的念头呢?这个问题俞莲舟年少的时候就想过了,那时候没得到答案,所以他才对师父师兄、对所有人说自己无意于成家生子。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俞莲舟感慨似地低声嘟囔道:“是的,我总是说不过你。”顿了顿,他叹道:“我们都是……百姓的孩子。”

话音刚落,只见白鹤鸣忽然一脚把门踹开,大喝一声:“是谁!”

俞莲舟反应也不慢。以行动代替语言,他直接冲了上去,当即拧腰抬腿,冲着迎上来的黑影就是两脚,紧接着下蹲,就地一扫,劲风带起一阵灰尘。

他受伤是手,腿可没伤。

俞莲舟心狠手辣,此刻出的全是杀招。此人躲在他和鹤鸣屋内,迟迟不出声,定是鞑子那边的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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