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搏静坐在一条河水旁,手中握着一块正在散发着莹白色光芒的不规整碎石,将被判官笔重创过的伤势放在一边不管不顾,只是望向自己倒映在河中的面庞,水波的流动让他的表情变得狰狞、扭曲,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一千五百多年前。
冥河周遭遍地开满了永不凋零的血红色彼岸花,与其一同在数载光阴下一成不变流动的,是源源不断的悲戚魂魄。
赵搏枯坐在冥河河畔,染了一身的苦寒,自他在刑部大牢中含恨冤死至今,已是有三十载春秋,他抬头望向面无表情的鬼差,又看向走上奈何桥的众鬼,只觉得心中的憎恨与愤怒好像比昨日又多了几分。
当他的目光落到冥河边一路延展至人间的彼岸花上时。
他看到了两个熟人。
劝他放下武器,允诺一定会还给他公道的好大哥周显宗;与须发皆白的当朝宰辅。
二人相携而来,言笑晏晏。
他踉跄起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双目已是赤红,蹒跚向前几步后,才在数载一动不动地坐姿中恢复了知觉,冥河苦寒的气息侵蚀进他的魂体,令他无一处不感到刺骨的酸痛,但他挪动双腿向着面前的旧友走去,丝毫不觉得难以忍受。
距离一点点靠近,周显宗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看见周显宗先是流露出惊奇与喜悦,然后慢慢转为沉重的愧疚与悲伤。
他张开口,吐出的话语艰涩沙哑,毕竟他已有几十载不曾开口说过话了。
他问:
“大……哥,你……可曾……洗……清……我的冤屈,可曾……令……作恶者……伏法受诛。”
赵搏的声音轻飘飘的,轻易便被吹散在了风里,周显宗开口,却半晌不能做答。
时间流转着,赵搏的一双眼睛里,渐渐燃起了惊人的恨意,他看了一边的老宰辅一眼,好像是突然间才恍然大悟,心想。
原来那个畜生,此时真的还好好地活在人世间。
他只觉得苦等这三十年的自己可笑极了,当初放下武器的自己更是可笑可恨。
幽幽的鬼火从他的魂体溢出,惊动了一旁的鬼差。
“你们这是,算作官官相护吗?”
周显宗明显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赵搏已经不想再听了。
“那我惨死的妻子,边关上万被背叛屈死的将士,又算什么?”
怒火滔天而起,压在心底的怨气纵横千丈,赵搏原地化为了恶煞。
“这石头放在你的手里真是大材小用。”
有声音响在身后,打断了他的回忆,赵搏回头看向来“人”,他只是虚虚一道身影,看不清五官面容。
“别用你那双恶煞的红眼睛盯着我,我这影子可受不住你的戾气。”
赵搏收回目光,落在了手中的石头上,那里面,蜷缩着一个薄弱的魂灵。
“为什么不动用三生石的力量?它可以轻易帮你打败那两个天师。”
赵搏将三生石里的魂魄释放了出来,那魂魄近乎透明,好像吹出一口气便会散去。
他轻声回道:
“三生石启动不易,只能用来找人,现在,只找到了一个而已。”
虚影见他动作,轻“咦”一声。
“你要放了他?”
赵搏想到他看见周明志的目光落在街边走过的那个女孩身上,久久未收回,随后向着身边的人感叹:“她可真美。”瞬间令他回忆起了往事,怒而杀人,又想到他所了解到的周明志的本性,身影消散在河边,只留下一句话。
“他是周显宗的儿子,杀了他是我得偿所愿,但他是个好孩子,不必成为三生石的养料魂飞魄散,之前在江城炼化的魂魄足够了。”
虚影感受到鬼差将至的能量波动,轻嗤一声“可笑”,挥手离开了。
周正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只厉鬼明显向着他冲来,自己的上司与厉鬼天花乱坠的斗着法,他睁开眼睛,方才还不断有人前来吊唁的灵堂中此时只站着宗钺与司家靖两个人。
见周正醒来,并一脸的疑惑,宗钺开口道:“周叔,方才你看到的,都是真的,在我发现厉鬼的目标是你后,给你贴了清静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