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谷。
延寿缓缓朝后移,迎上了封紫宸温煦的目光,他先是绽出一丝笑容,继而为他轻轻拭泪,温声道,“怎么了,是哪里疼吗?”
延寿不说话,泪却止不住地流。
知道是那一剑的事,封紫宸将他拉至怀中。
怕这一拉,封紫宸仰回地面会砸到后脑,延寿蹙眉,连忙抻手托住,怕他大病初愈,又把他压出内伤,延寿还得支撑着身子,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与他相贴,透过心口传至耳边的,竟是有节奏的心跳声。
暖意顷刻传来,这次真的是活物,没伤也没死,延寿终是长吁了口气。
“这一剑是我必须要受的,那些过去与痛楚,得有个了断。”
“还有呢?”
“没有下次了!”
“呵。”
封紫宸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还未到火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有些话,他需要延寿一字一字地说出来,不可含糊其辞,不可闪烁其他。
封紫宸喜欢他那对清澈明亮的眼睛,宛如星子入了眸。
曾几何时,封紫宸让他只看着自己,莫要在意旁人,他自知偏执,可……
他只需他看他,他信他,他……爱他罢了。
却总是事与愿违。
他一向随心所欲,来了兴致便擦擦那玉器,眉眼皆是惊羡与欣喜,兴致没了,便随手放至一旁,轻重不知,不知何时起,玉器便有了璺。
然,人与那冷冰冰的玉器终是不同。
那年不过一十七,意气风发,恣意轻狂,同千尘一并闯荡江湖,擅察言观色,花甜蜜嘴,逗的姑娘们眉开眼笑,有一张俊脸的加持,桃花自是不断,千尘既鄙夷又羡慕。
每一段感情结束后便陷入无限的空虚,直至遇到蘧天延。
不论是否阴差阳错,他都真心待过天延,谁承想,他只是需要他的身份。他没帮到他,自然该被丢弃,他曾想过挽回,却亲眼见证秦沅珩的死亡。
这一点,他无法原谅天延,因此同天延分道扬镳。
重生后陷入混沌的那三年,他自诩正义,只需一为其甘愿献身之人,不求其他,两情相悦,心甘情愿碍不着旁人,为什么师父总是横加阻拦?
师父乃修道之人,自是不懂凡人的七情六欲。
师父却指责他不懂,甚至于说他一窍不通,贪嗔痴竟占了三样,即日起,不再是我清徽关门弟子,若再存这心思伤及无辜,他日不会惦念师徒之情,定将他捉拿。
后来,那人出现了。
待越陷越深,封紫宸才终是明白,才终是后悔,那些不甘妥协的拧巴终被捋平,即便他心甘情愿,封紫宸也不肯了。
他,舍不得了。
胸口传来的暖意将封紫宸拉回现实,他眼角有些微酸,只得佯装无意道,“目下还有一件事需要我去收个尾……”
“去送死吗?”他的声音如水玉般透明。
封紫宸一怔,看着他那发红的眼眶,心里一酸,将他用力揽住,他一急,低呼,“等下,会压到你,伤口……”
封紫宸将他的手臂从脑后拉出来,温声道,“这次……不死了。”
“以后也不会了。”
封紫宸的目光越过他的头顶,红叶如火,晨光如金。
武林大会即将收尾,秦沅甫没能站到最后,输给了神风阁凌天星之子凌琨,棋差一着,甚为可惜,而后中景堂苏七胜了凌烟阁华玉楼之女华裳,几家长辈皆面色沉重,凌琨同苏七旗鼓相当,确是难以判断。
双鱼对阵判官笔,将是一场鏖战。
如今的武林已大不如前,着实青黄不接,秦天泽已没那般心思,与他同辈的凌天星没了一只眼睛,苏椿晖没了儿子等等事宜,几家长辈最后商议要重启武林大会,并趁此机会,各家切磋一番,一切点到为止,也算是一次友好交流,至于武林盟主,秦天泽的意思,确是得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慢慢来。
秦天泽既然想这么开,那为秦沅甫铺路这事,倒是有些以讹传讹了。
还是秦天泽本身就对秦沅甫没抱太多期望?
秦沅甫到底有几斤几两,延寿并不清楚,还有一件奇怪的事,秦沅甫到底师出何门?
神风阁以暗器闻名江湖,形状各异,大小不同,却精雕细刻,巧夺天工。
双鱼是暗器鱼刺的延伸版,凌琨进行了改良,左鱼腹左鱼骨,样式几乎一致,但鱼腹刀口上部成弯钩,金色的鱼骨缠住锋利的刀身。
双鱼如灵蛇舞动,轻灵迅捷,若隐若现,令人难以捉摸。笔与刺相击,似有电光闪烁,劲风呼啸,尘烟飞扬。鱼腹在凌琨掌心旋转,倏地从苏七颈间划拉过去,苏七连忙后仰,看到了泛着冷光的刀钩。凌琨嗤笑一声,却生生挨了一掌,朝后退了几步。
双鱼相持还能让他占了上风,凌琨搓了搓鼻子,看来他将会比秦沅甫更难缠。
凌琨如鱼儿穿梭水中一般,瞬间移形换影,快如闪电,却皆在苏七的预判之中,每一刀都与判官笔相架,势如猛虎。苏七将笔一紧,却对上刀钩,被卡着无法动弹,鱼腹猛地再次突袭,苏七忽的松开右手,判官笔垂落,凌琨一怔,苏七已反手握紧笔,与他鱼腹相击,力度之大,两人都不禁退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