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云层弥漫在低空,呼啸的风绵延翻腾。穿越坚硬漆黑的岩层,喷涌的火山宛如大地滚烫的血液与蓬勃的心跳,振聋发聩,颤抖着、演绎着晨昏四季的梦。
在国外的某人半年不曾回家。先前自己一个半年,如今她一个半年,就这么交错着,擦肩而过。
那晚鬼使神差发了句“我想你”,超过两分钟不能撤回,索性冲动地订了出国的机票。到地方语言不通又花费巨大,更重要的是看到被人群包围的孔雯锦那般耀眼,不卑不亢,自信大方,她笑的瞬间,人们惊呼。不知因为她的语妙绝伦,还是因为她的笑靥如花。
心,一半暖烘烘,一半空荡荡。
趁她没有发现自己,默默转身。
来都来了,在钱包没用扁之前去看看世界吧,总不会吃土。如果有扫码支付就可以用亲属卡让孔雯锦看见这么近距离的消费记录。
活了三十多年心态越来越像个孩子。魏乙宁自嘲般笑了笑,整理行囊,向地球圣地出发。
徒步旅行终点站。细细密密的雨冰冷地打在脸上,心随火山一起哗然。
此刻,这里的波澜壮阔不需要任何点缀。与自然相比,人类何其渺小。
夜幕降临,高端酒店豪华套房,自动窗帘拉上。一男子饿虎扑食般压向床上的刘静歌。刘静歌吃痛地推两下他的胸膛:“没碰过女人吗这么猴急。”
男子亲她:“总算睡到你了。”
上飞机前,魏乙宁打开手机定位发火山照片,文案:如愿以偿。
下一条分享一首歌,八三夭的《想见你》。
刚和妈妈聊过天的孔雯锦坐沙发上。微信有个小红点,很久没更新过的那个人发了朋友圈,阅读文案,看到定位,放大图片,再看时间。播放着歌曲,目光越来越深邃。
清晨的闹铃惊醒疯狂一夜的刘静歌。摸到手机挣了一只眼关闭闹铃,旁边一个脑袋凑过来吻她。
“唉。春困秋乏。”刘静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点沙哑,“不想起床。”
男子下床往卫生间。见身上抓痕,咬着牙刷按了盥洗台对着镜子笑。
床上的刘静歌挣扎半天,捡地上的衣服,一边穿一边哼小曲。忽然后背被撞,一双大手从背后环了她的腰。
“去哪儿?”
“回店啊。我不像您大老板,还得上班养活自己呢。”
“我给你钱!”
“你能给多少,我次次都能要?拜托,那是醉话。”
“不是醉话。我没有老婆,我娶你做我的老板娘。”
“有病啊?那么多女孩喜欢谁不好喜欢我,您不知道我三天两头混酒吧换男模吗?有自虐倾向还是喜欢绿帽子?您是不是男人啊?”
“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刘静歌轻蔑:“That's the truth(事实如此)。咱们啊,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有老婆我也不可能跟你好。”
“你是第一个我喜欢的姑娘。我拿潘家祖先发誓,我潘志强真心跟你好。我这个年纪有的已经当爷爷了……”
“得了潘哥,你这年纪肯定也没少为爱鼓掌,说这些没意义。钱呢,我收到了,咱们好聚好散吧!后会无期。”
“你那么想傍大款,我来了,你为什么不接受?”
“我要叫您一声总裁大人吗?”
“讹湾得否的麻烦我找律师打官司帮你平了,谁想来分一杯羹得经过我允许。贪得无厌的下三滥我处理。一个女人撑不起那么大个店铺,得有男人这硬茬。嫁给我以后不会有被欺负的生活,什么都不用做。”
“放屁!”不等说完刘静歌就不耐烦,“你是硬茬,我也不是善茬。我不喜欢玛丽苏娇妻文学。欧巴,不,阿加西,各取所需罢了。别动真感情,OK?”
潘志强嘴不快,中间几次想反驳都没成功。她穿完衣服往床边一坐,跷起二郎腿:“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人的能力分高下。有人觉得当领导全凭关系运气,但真把领导的活儿交给他他未必有人家干得好。你懂我意思吗?我讲道理头头是道,经常做感情导师。遇人不淑这个词我不喜欢,好像在宣告自己的无能与倒霉。我不怀疑任何人的真心,但真心瞬息万变。您今天想娶我明天也可能想娶别人,到时候你玩你的我过我的,头上绿的发光还要演个夫唱妇随让别人夸我是个懂事聪明的媳妇……”
这次潘志强接上话:“背叛你让我老潘断子绝孙!”
“呵。你觉得我信吗?无语,不像您这个年纪还能说出来的话,潘家老祖宗要被气得掀棺材盖了。”
“两年,我把湾得否收购你就老老实实做我老婆。”
“哟!好大口气!看来您还是不够了解我。老娘从没在男人面前认过输。放马过来。”刘静歌傲娇从床边站起,“潘哥技术不错,我很满意。不过,您该减肥了。”
湾得否办公室,李静正找人单独谈话。李星星憔悴:“老大那个野啊,管不了管不了。以前孔女王压制,现在天高皇帝远了。就那天呀,386块的饭钱那人非搞价三百,店外老大叉着腰怼:‘啊tui!狗屎!凭你也配?店里我是老板,外面我想怎样就怎样!’那些脏话人家学不来。”
李静捏了捏自己的婚戒:“孟清华呢?”
出租车上,刘静歌打开孟清华的朋友圈,置顶头条是一朵玫瑰图片和文案:不要嘲笑勇于反抗的人,他们争取到的光也可能照亮你。
接着往下翻,几分钟发出多连问:[这是你画的?这是你做的?大哥你又有颜又有钱又有才,会画画弹琴跳舞做饭,性格好还情绪稳定,上帝到底给你关了哪扇窗?]
孟:[抠鼻子表情]
他的点赞视频公开,大部分搞笑与宠物、科普,也有个别焦点与话题类,其中:[雨果创作过玛丽翁·德洛尔姆,缪塞写过贝尔纳雷特,大仲马塑造过费尔南德,历代思想家和诗人把仁慈和怜悯之心奉献给风尘女子,对她们给予了深深的同情]、[无论女性穿什么,是否清醒,都不能成为男性为所欲为的借口理由!拿出受害者有罪论,你就是他们犯罪的共犯]、[当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身边有个貌美如花的女人是他老婆,这个男人的气质会从拖拉机变成法拉利],文案视频偏中年风,刘静歌“嘁”一声,脸上却挂着笑。
一则截图别人评论的视频:[大姨:宠着女孩子有什么用,以后到婆家嫁出去就是个外姓人。哥哥:您是长辈我不想把话说太难听,就算我妹妹嫁出去她也是我家人跟我一个姓!您呢?]
一则怼人:[太双标了!说女名人就非得谈人家的情史,管它是真是假先来个无中生有。说男名人就‘多关注他创造的价值,不要把专注点放在私生活’。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顶级双标王]
刘静歌懊恼地甩了手机:“老娘TMD想关注他。”
神游中到湾得否。面对络腮胡的孟清华,捧腹大笑,命令他赶紧刮了。
孟清华交叉抱臂:“啊。霸道的女人。好喜欢。”
办公室饮水桶空了。刘静歌拿矿泉水递给他。
“有没有过滤是不是纯净水多不多水渍都不耽误喝,我没那么难养活。重要的是在一起的人。和你在一起一天不吃饭也不饿,因为你秀色可餐。”
“天天油嘴滑舌跑火车,可信度极低。”
孟清华没有争辩,从门口搬进来一个箱子,里面保温桶、文件袋、小音箱,还有个礼盒装。
“干嘛?当我这儿回收站?这像一个上过大学的人能划出来的字吗?”
“字丑能看懂就行。我做的饭,尝尝。”孟清华把盖子打开,香味扑鼻。
“你黄鼠狼给鸡拜年……草!好香!天,好香!向哪个方向磕头能遇到你这样的男朋友。不知道哪个女孩有福气嫁给你。”
“哈哈,你就可以。”
“这么懂女人还会撩,老司机了吧?”
“对你来说重要吗?”
“废话,我当然……无所谓。八竿子打不着。”刘静歌耸肩,玩味地看着他,“你真没交过女朋友?”
“不然去医院让医生给我开个证明?”
“什么证明?”
“洁身自好王者。”
刘静歌噗嗤笑,又尝菜,“嗯~”地享受着。
“这是我画的你,素描。我写的诗,主角是你。音箱我录了歌,自己弹的,助眠。礼盒里是个智能手表,你情绪有大波动逃不过我的监控了。”
“拿我当犯人?”
“错了。拿你当恋人。”
又一年寒冬。吹头发时在镜子里发现小片白发,魏乙宁整个人都不好了。今年身为局长的周丽娜力排众议,破格提四级调研员魏乙宁为新闻出版科副科长。孔灵灵高兴,自己在粮食局一辈子只是小职工,女儿年纪轻轻非党员能当上副科长,耶稣保佑。魏远也说走了狗屎运,没背景干到这个职位恐怕到巅峰了。对于他低情商的发言,孔灵灵又祷告: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千万不要像魏家。
公车上,手指停留在半年前自己发的火山朋友圈。那条朋友圈发出第三天,孔雯锦点了个赞。
雯锦……周局……当初目睹火山喷发的震撼都在回来后一点点被生活磨灭了。
大型商超播放着《恭喜发财》各种欢喜的迎春歌曲,到处红彤彤的,人们提着大包小包,欢声笑语萦绕耳畔。
戴着小兔子帽子的女孩骑车一闪而过。几年前也有个可爱的小姑娘戴过。
过年要囤货,那天逛集市人很多。那时自己和孔雯锦还没有确定关系,嘈杂中,她欢喜地蹦跶着,在卖服装的摊位前停下,拿小兔子帽子戴在头上,那个帽子的耳朵会动,孔雯锦就动着耳朵,淘气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