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顺着海水流失,她感到身体越来越冷,像是在结冰。
……
“......怎么样?”
“......生命体征经监测维持在最低水平......实验的话估计只能用最后一次就......”
“......很好,现在开始吧......”
鲜红的血顺着海水流动,直到这具躯体像是被丢弃的红酒瓶,再也倒不出一滴血色。
愤怒像是海底的火山喷发,世界恍惚回应她惊人的求生欲,让她生出多余的力气。
寒冰如同冻结了她的伤口,艾什一把将胸口的鱼叉拔出,扣住覆盖鱼人头部的外骨骼朝岸上游去。
那鱼人在她手上挣扎,想再次用鱼叉攻击,艾什夺过它的武器就朝它刺去。
仍归属于小孩范畴的身影机械地朝这个怪物挥舞着手中的利器。
它转身想逃,却又被一把扑倒在地,她按住它的脑袋用尽全力一口气贯穿。
脑死亡的鱼人只剩下身体基础的抽搐反应,可她的愤怒却完全没有平息,怪物流出的蓝血和她的鲜血混在一起,滴滴答答地落在沙滩上,然后被又一波浪潮冲淡。
远处似乎有人发出惊慌的尖叫声,她转头看去,分不清是谁。
飞溅至脸颊的蓝血顺着弧度流下,胸口晕染的红血在缓缓扩散,飞起的绿色光芒环绕在她身边。
明明是血腥至极的场面,当事人却像一张白纸,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罪恶都不曾被她沾染。
胸口的冷意和痛楚一一褪去,她终于失去所有的力气昏迷过去。
……
一觉醒来,艾什只觉得自己很累。
母亲看上去有点憔悴,但她只是紧紧地抱住她,没有说话。
站在门口的父亲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显得心事重重,“醒了?”
她点点头,想要出声,但嗓子像是被糊住怎么也说不好一句话,“......饿了。”
父亲轻轻说着,“好。”
母亲终于松开她,捧住她的脸左看右看,又摩挲着她的肩膀,声音颤抖:“还有哪里痛吗?”
她很奇怪母亲的行为,但也只是摇摇头,指了指喉咙。
父亲端来一杯温水,她接过捧住慢慢喝着,两人无言地朝外走去,掩上房门。
她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往后的日子也是,即便大家和平时一样,但下意识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特别是孩子。
她无事的时候就喜欢躺在后山的山坡,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从小动物就格外亲近她,借由这个优点,同龄或者更小的孩子都喜欢和她玩。
在她又一次被村里的大人用拙劣的借口拒绝后,她识趣地装作无事发生。
她们一家被孤立了,她这么下着结论。
一颗石头落在她腿边,她坐起身来,那个以往最顽劣的孩子朝她做着鬼脸,“怪物~怪物~”
她不懂他这么叫的原因,但还是会有点生气,于是站起身朝他走去。
他好像有点害怕,跑出一段距离又回头,不断捡起路边的石头朝她砸去。
小石子有些跃过她飞向身后,有些如雨点砸在身上后又滚落在地,她离他越来越近了。
他反而越加兴奋,抡圆胳膊用力将手中的石头砸来,“嘣”的一声,她抚上额角,指尖沾有黏稠的红色。
他似乎有点害怕,但还是强撑着,声音有些虚:“你别以为流的血是红色,就认为自己是人类了。你们一家子怪人,怪物!怪物!”
她冲上去与他扭打在一起,“你知道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看见了,大人们都以为我不知道!你杀了怪物!只有怪物才能杀死怪物!”
艾什抓住他的领口就给了他一拳,“骗子!你们都在骗我!”
等大人赶到时,他已经挨了好几拳导致脸部发肿,两人被迫分开,都显得格外狼狈。
双方大人在清楚事情缘由后,对方压着自己的儿子向他们赔礼道歉,而她只是偏过头低垂着脸,一言不发。
她知道她彻底打破了某种平衡。
她想知道他说的那是什么,但母亲和父亲只是沉默。
最终,父亲叹了口气,让母亲出去,自己拿过一张椅子坐在她床边,简短地说清了那天的事情。
“我没有做错。”她闷闷地说。
男人只是摸着她的脑袋,“当然,保护自己有什么错呢?”
“那为什么他们那样!”她愤愤不平。
男人叹了口气,“人们总是会通过排斥异类来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
她不解,“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杀死了一个怪物。”
男人静默了很久,“艾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她盯着男人,摇摇头。
“艾什,既是树木又是灰烬。希望你能像树木一样坚韧成长,也希望你如同灰烬一般飘向世界获得新生。”
“你不该被困住的。你只要做自己就好,其他的......无论如何我们都爱你。”
她眨了眨眼,眼底泛起泪光,像个小炮弹似的扑向男人怀中。
“如果我变成一个坏人该怎么办?”她的声音闷闷的。
男人亲拍她的脊背,“我相信我们的孩子是不会变成坏人的。”
她离开男人的怀中,揉搓着自己湿润的眼角。
母亲无声地站在她身边,半蹲着揽她入怀,鼻尖与她相触,笑着说:“哭了?”
她撇过头,否认事实,“没有。”
母亲轻柔地抱住她,她将下巴放在她的颈窝,感受散发的暖意。
她是人类,身体的温度和红色的血液都能为她佐证。
她看向坐在母亲身后的男人,昏黄的光线从头顶落下,只能看见他逐渐放平的唇角。
......请不要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