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繁体版 简体版
鲤鱼乡 > 卿本太傅大人 > 第5章 5、风筝误

第5章 5、风筝误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我、我想和你们一起去京城。听说京城房子很大,街道很宽,我想去逛逛。”

“这怎么行?应院士会担心的。”冬禾觉得不对劲,“你老实说,到底为什么?”

自知瞒不过,籽言干脆坦言,“我想去找宁王!既然他跟凤姐没戏了,我就还有机会。”

“……”冬禾惊住,没想到籽言不是闹着玩,她还真的痴情宁王啊,宁王城府之深,籽言了解他几分?杨瑾笑道,“人生苦短,难得为爱冲动,籽言同学,我支持你!来,上马车。”说完,他朝冬禾使了个眼色。

冬禾无奈,也许杨瑾是对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如果籽言不走这一遭,她永远放不下宁王。

他们从扬州码头乘船,沿大运河北上,一路上,人们都在议论皇家仪仗经过的热闹,太子和宁王联手肃清应天官场风气,一连发落了好几位治水不利的官员,百姓山呼万岁,讴歌升平。

朱正这么有出息,冬禾也觉得沾光,只是,那位“侠王”声名鹊起,迎来多地百姓拥护的热浪,对于太子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归心似箭,一个月后抵达通州渡口。

“不冬拜见吾皇,皇上万岁安康!”冬禾着男装入宫,一袭烟罗白袍,身姿翩然,单膝行跪礼。

乾清宫东配殿,太监宫女分站两侧,皇帝像是用骨骼撑着蟠龙寝衣,望眼欲穿,终于等来冬禾和无休,虽然对找人的结果有些失望,但他的精力不允许再执着下去了。一别数月,他打量着冬禾神采焕发,文仕男装更添几分沉稳淡定,如果她是个男儿就好了……冬禾被皇帝盯得有些不自在,“皇帝老伯,您怎么在发愣啊?”

“哦,朕在想,往后太子的话,需要你多多提点。”皇帝回神,语重心长地微笑,冬禾有些纠结,“他虽然也算我的学生,可他是太子殿下,我一个小杂役,怎么好开口啊。”

“你不是杂役,你是……神神气气不冬老师。”皇帝笑眸加深,不冬到底单纯,君不见左纳言,右纳史,朝承恩,暮赐死,她的地位不就在他的一念之间么?冬禾被夸得雀跃,还不明白这话的幽深含义,少顷,巫大勇求见,多地城防营来函,似有要事禀报,皇帝肃然挥手,吩咐蒲公公带她到御花园走走。

万寿节将至,各路藩王以勤皇之名聚首京城,王府女眷时不时入宫游赏,御花园繁花似锦,红枫点缀,宫人们低头捧送贺礼,冬禾穿梭其中左右乱看,差点被游园赏花的小郡主当成登徒子,玩累了,坐在太湖石上编花环,残枝断叶抛了一地,蒲公公不忍直视。“啊——”附近的空地突然响起宫女的短促惊叫。

“小公子武功真棒,好厉害啊!”见来人足尖轻点,如燕翻飞,踩着附近两棵巨树伸出的枝丫层层飞拔到枝头,逼近那个断了线的风筝,宫女们惊叹不已,拍手给冬禾鼓劲儿。

“她们在做什么?”从乾清门过来,徐凌随宁王路过堆秀山,疑惑地看着那群举止怪异的宫女。

好不容易解开乱线,冬禾高举蝶形纸鸢向下招手,突然,脚下“喀嚓”,是树木断裂的声音!众人惊呼,冬禾来不及借力,身子瞬间失去平衡,像一只折了翅膀的白雁直坠下去,情况太突然,徐凌下意识拦在宁王身前,“王爷小心!”

太丢脸了,冬禾摔得眼冒金星,幸好筋骨没事,勉强睁开眼,一双刺金白靴映入眼帘,数层织金薄纱层层叠叠地垂荡在靴面,淡金长袍上精绣方形夔纹,非四爪蟒纹,却透露着繁密奢华的皇家贵气,顺着外袍往上看,缀玉腰带,明珠滚边,腰封挂着象征亲王身份的玉石珮绶,再看那张脸,褐眸上挑,深红桃瓣唇,身姿轩挺,俊美摄人,似笑非笑地垂视着她的狼狈。

冤家路窄啊……

“不冬老师,我们又见面了。”很明显,宁王不会给她装死的机会。

冬禾“腾”地一下站起,把风筝递给旁边看呆了的小宫女,拍拍衣服转回宁王跟前,公子哥儿逛窑子似的围着宁王打量,从翠玉发冠、冠带、到玉带、白靴,啧啧道:“果然是人靠衣装,原以为你穿灰衣服就很帅了,没想到这身更上一层楼啊!”就在她的手指触向他身后的亲王绶带,宁王一把制住她的手腕,拽着她身躯相贴,方便在她耳边低喝,“你想干什么?”

看见的宫女一愣一愣的,这是哪府的公子,居然敢冒犯宁王,而宁王居然拽着他的手……跟他拉拉扯扯。

“不干什么,就想看看你这带子有什么秘密……松手啊,再不松手我咬你了啊?”宁王的手就跟铁钳一样,冬禾徒劳地挣着。

蒲公公拼了老命赶过来,刚想为冬禾解释,宁王却忽然松了手,露出和煦的笑意,“这位是皇上请来的贵客吧,方才是本王误会了,不冬老师从江南回来,一定很思念故人吧?本王带你去东宫逛逛如何?”

这人是唱戏的吧?冬禾恨恨地揉着手腕,蒲公公果然感念,“宁王真是通情达理啊,那奴就回去伺候陛下了。”

不知宁王有意还是无意,他避开万春亭,沿养性斋走向偏僻的宫道,一路与冬禾保持距离。

来到东宫门前,宁王请东宫内监谷用通禀,冬禾亮出玉佩,谷用立刻点头哈腰地请人进去,冬禾坏笑着朝宁王勾了勾手指,“宁王,一块进来吧,去亲戚家串门还需要通报么?”

宁王吁出一口气,忍着一掌拍死她的冲动,随她跨进殿门。

一早听说冬禾要入宫觐见,朱厚照早早命人备了御膳,都是冬禾平时爱吃的。

今日,他穿着鹅黄色四爪团龙常服,玉带皂靴,头顶银龙衔珠冠,青春俊朗,不乏威仪俊秀,冬禾见了闪动泪光,哪怕提前知道他身份,预料有重逢之日,但是那个喝酒的夜晚真的抱了此生难相见的念头,“草民不冬拜见……”激动过后,她抬臂屈膝,忙被朱厚照扶住,“使不得!哪有老师向学生行礼的?我特许你往后不用行臣礼。”

“臣参见殿下。”宁王拱手,只是做做样子。

“皇叔免礼。”朱厚照无暇顾及宁王,示意宁王入座,这边将冬禾请到盛宴中央坐下,冬禾破涕为笑,“太、太子啊?真是不习惯,臭弟弟瞒得我好苦……”她慌忙改口,“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朱厚照挥退侍膳的宫人,亲自为冬禾递筷子,“我还是习惯那位见着我不对就骂,再不对就打的不冬老师,你千万别跟我客气啊!将来等我做了皇帝,身边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提点,你可以永远把我当成朱正!”

宁王没有胃口,慢慢在一旁饮茶,听他们闲聊,连青铜香炉里的龙涎熏香嗅着都觉得压抑。须臾,他道:“太子殿下,臣听闻今日杨廷和值阁,打算到文渊阁和他商讨一番六部事宜,便于太子监国。”说着,他瞟了一眼冬禾,冬禾眉尖微蹙,宁王先前给杨廷和通风报信,免了杨瑾的麻烦,这回又想干什么?

“有劳皇叔费心了。”朱厚照感激地点头。

待宁王离开,冬禾觉得压抑的气息少了点,开始无所顾忌地端着酒杯在殿里乱晃,一会儿摸摸白虎玉如意,一会儿搂着宫女唱歌,朱厚照笑了片刻,忽然面露惆怅,“哎……”

“怎么了?有烦心事?”

朱厚照倒了半杯酒,“是监国的事,现在朝中大臣党派分明,互相攻讦,各路藩王又蠢蠢欲动,只有宁王还肯帮我,所以才暂时稳住朝纲,若他朝父皇大归……”冬禾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桂圆山楂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太子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监国的事先放一边,你可别忘了故人啊。”她的确担心,朱正跟他爹似的把李凤丢在江南。

“你说凤姐吗?我会回去接她的,不过要等我稳住朝纲再说。”

冬禾摆摆手,“朝廷的事我不懂,但是凤姐的事我管定了。”她撂下酒盅,起身往外走,朱厚照起身追她,有些惴惴,“老师,那你什么时候再进宫?”

“你当皇宫是我家啊?”冬禾揉揉他的脸,“都在京城,还怕没有相见之日吗?”

从东宫出来,冬禾在景和门又遇宁王,狭路相逢,不得不同路而行。

“杨伯伯……身体还好吗?”沉默半天,冬禾犹豫着问。

“这话你不该问杨瑾么?”宁王斜睨着她。

“我才回京就被皇上宣进来了,没来得及去杨府拜会。”冬禾脸微微一红,晚霞嫣红的光照得她脸腮艳媚,宁王瞥着她的羞涩,胸中气息稀薄,一时无话可说。

“燕儿燕儿,飞过殿儿,殿门关,飞过山,虎铃打到鲤鱼滩,鲤鱼娶亲,燕儿飞……”宁王肃容不言,冬禾借着酒兴哼起了歌,宁王暗暗拢拳,这首童谣对应着一百多年前刘伯温“都城严密,恐燕子飞入”的神预言,喻示着成祖靖难之役的成功,这女人是专门来跟他作对的么?察觉到周遭空气冷得厉害,冬禾不唱了,下颌微抬,冷不防地开口,“宁王殿下,您并不喜欢凤姐,对么?”

宁王不语,冬禾继续道:“确切地说,您对凤姐一点兴趣也没有,却故意招惹她,在她对你动了心的时候,再把她推给朱正,让他们两个对你感恩戴德,皇叔做到您这个份上,真是用心良苦啊。”

宁王面无表情,也不正面回应,“之前在梅龙镇,本王可以容忍你胡搅蛮缠,但是现在回到京城,天子脚下,这里步步凶险,险象环生,若你再不注意言行,处处挑衅,说不定……小命难保。”

“啊?您别吓我啊。”冬禾故作惶恐,又哼哼一笑恢复冷静,“魑魅魍魉,往往无所遁形于光天化日,我姚冬禾行得正坐得直,即便是立于危墙,亦是处于光明不败之地!”

宁王冷冷勾唇,眸光沉暗,“不冬老师熟知佛法,怎不知光明之处必有阴霾笼罩,正如树木繁盛,其根深在土,光明与黑暗,要看位置处在哪里,空有一腔正义怕是自不量力。”他刻意横迈一步,轻轻撞了下冬禾的肩膀,像是最后的警告。

冬禾蹙了蹙眉,酒也吓醒了,宁王威胁意味极重,就算皇帝喜欢她,太子信任她,她也只是个小杂役,已经得罪了郑王,要是再得罪宁王,只怕真的要粉身碎骨。

宫墙高耸,大片赤红烘托着王朝至尊,檐脊上龙凤、狮象琉璃吻兽张着象征至高皇权的大口,夕阳的强烈余光斜射过来,将两人分割明暗,推向两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