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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酒逢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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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谢恩举杯,高呼万岁万万岁。

酒过三巡,底下的人不再拘束,郑王喝了口膳汤皱起眉,“怎么是鲢鱼?大宴汤不是一向用鲥鱼么?光禄寺以次充好糊弄主子,皇兄还不治罪么?”

秋风冷凉,殿内霎时寂静,皇帝咳了几声,“郑王莫躁,光禄寺缩减用度是朕的意思。”

“哦?臣弟愚钝,这可是万寿节,奉四海奇珍也不为过,连皇上都用得这么寒酸,那我大明臣民该如何自处啊?”

宁王横目一扫,曼声道:“横江鲥鱼乃绝佳上品,却产自长江下游,水陆并行运送入京,所须劳力何止千万?春分时长江泛滥,毁田决堤,皇兄一心赈灾,节俭惠下,郑王还要挑挑拣拣么?”

忽地,后门溜进来一纤纤身影,奇特的浓香一路飘到御前,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郑王觉得眼熟,宁王眯起俊目,一眼认出来是谁。

“小人立帝货拜见吾皇!小人这碗长寿面是用甜椒、扇菇、丁香调的酱,采用安徽凤阳的汤面手艺,太祖在龙兴之地最爱吃的就是热汤面,今昔对应,这碗面代表陛下不忘太祖创世江山的艰难!小人再祝陛下寿与天齐,鸿福无疆!”木质托盘落下,露出一张纯美无暇的笑颜。

“老……”朱厚照喜出望外,却被皇帝制止,假笑了一整天,此刻他终于回归寿宴本该有的天伦温情,目光毫不掩饰对冬禾的亲近喜爱,“好个立帝货,来,坐到朕身边来。”蒲公公立刻着人在太子身旁添凳子。

这一刻,没人在意一个京城口音的人怎么会亲手做出凤阳面,只知道此人已得圣心。

看着冬禾和朱厚照没大没小,勾肩搭背,互相喂点心,宁王胸口一闷,想出去透透气。一起身,奉命赐酒的婢女撞了他,“奴婢冒失,王爷恕罪!”侍女吓得掏出帕子给他擦拭衣袖,“无妨。”宁王正要推避,一张纸条塞入他的掌心,他漫不经心向后拂了下衣袖,字条飞向后面那张宴案。

御花园以西有一汪翠湖,湖上建了一座楼台,曰“映月台”,四面临水,榭顶玲珑,只挂了一盏淡红琉璃灯,到了夜晚格外漆黑幽静。

宁王散步到此,慢慢止步,忽然看到一抹鹅黄色娇小身影跑上白玉连桥,边跑边观察四周。

不一会儿,又一道身材微胖的褐金色身影鬼鬼祟祟跑了上去,很快里面响起清脆的巴掌声,接着是女子被吓的哭声,“怎么是你?丑八怪!死肥猪,走开啊……”美人无意,襄王也不敢放肆,只好捂着肿脸悻悻离开。

宁王轻勾唇角,襄王还真敢去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不过,夏仪宁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他倒不清楚,只记得三年前,他去过应天夏府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只是这样的经历太多,他记不清了。

皇帝龙体不适,宫人撤宴,朱厚照送皇帝回寝宫,临走让冬禾到御花园等他接着喝。路上,一抹黑影窜入假山,她不确定是不是眼花,不敢贸然喊人,追出堆秀山,黑影杳然无踪,湖水荡漾的地方,她瞅见一道明金色身影隐立于湖畔,背负双手,束于后腰的金丝绶带织绣精妙,濯色水光。

“我说宁王哪去了,躲这偷看美人呢?”冬禾往湖里抛了个石子,宁王闻声转身,映月台上的夏仪宁吓得停了哭泣,提着裙摆溜走了。

冬禾说者无心,落在朱厚照耳中可就变质了,宁王冷冷眨眸,“我提醒过你,在宫里要谨言慎行,污蔑本王,罪同原告。”

“我不说就是了,再说那个人是谁我都没看清。”冬禾摊手,又摸摸下巴,“不过,好像有个黑影往这边来了,不会是刺客什么的吧?”宁王被她盯得有一丝丝愠怒,“停止你捕风捉影的想象,你不要以为为皇帝做一碗长寿面,就真的能长命百岁了!”他步步迫近她,轻佻的眼神火花绽射,发出呵呵轻笑,倒有些佩服她的心思,“从迦叶寺祈福开始,你费尽心思讨好皇帝,不就是想攀高枝往上爬么?你迟迟不与杨二公子成婚,你的阴谋是什么?目标是什么?是女官,太子妃?贵妃,还是……未来的皇后?”

这一连串的概念冬禾有些陌生,不屑地冷哼,“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说的是自己吧?你的目标是什么?亲王,摄政王?还是……唔……”宁王倾身捂她的嘴,警觉道:“有人!”

冬禾也听到了,脚步声急促,似乎很多人,来自四面八方,趁她分神,宁王长臂一挥,拽着她跳入湖中,以湖边长草为遮蔽,宁王曲臂锁住她的腰肢将她压在石壁,麝香混合着兰薰的芬芳浓烈异常,十月的湖水灌入衣袍刺激肌肤,她发不出声,挣扎得更激烈,不再是平时淡定自傲的样子,杏眸沾了水雾闪动着潋滟入骨的媚光,宁王握住她挥来的粉拳,比划着不能出去。

人声越来越大,脚步声嘈杂,侍卫执着火把照亮湖畔。

“刺客往映月台跑了!胆敢在皇宫刺驾,找不到人,你们通通人头落地!”

是郑王的声音!冬禾停下挣扎,宁王果然心眼多,映月台只有她和宁王,要是落在郑王手里,恐怕说不清了。宁王的怀抱竟成了安全的地方,肌肤相触,他的体温高出她许多,她逐渐屈服于冰冷,缩在他怀里保持安静。

“嗯……”宁王俊眉一皱,肋下痒痒的,不安分的女人!这时候还能把小手滑进他的衬袍探索他男人的底线,一瞬间他的褐眸变了色,她想玩,他就陪她玩,反过来挑开她衬领的盘扣,冬禾惊得抱胸摇头,却因为闭气太久视线变得模糊,意识也开始混沌。

宁王察觉到岸上的人撤了,拽着她露出水面。

两人靠在岸边的大石头喘气,抹去脸上的水。

宁王瞟着她心有余悸的样子,只觉得好笑,真当他饥不择食啊?“我要去看皇帝老伯……”想起正事,冬禾系上扣子起身要走,宁王拉住她的手,“稍安勿躁,皇帝不会有事。”

“你怎么知道?”

“这时候皇帝有个好歹,对谁都没有好处,你还是好好想想,得罪了谁吧。”宁王似在沉思,有意引开话题。冬禾眨了眨眼,我不就得罪过你么?见宁王是真的郑重其事,她认真道,“难道是郑王,贼喊捉贼?”

“难说,刺杀皇帝非同小可。”宁王当然不会告诉她,他就算怀疑是皇帝自己派的人也不会怀疑郑王,且不说郑王有没有那个胆量和脑子,他日对簿公堂,朱厚照信他也不会相信郑王,这个人,只能是让皇帝和太子都没有警惕的人。至于冬禾,她本来就跟郑王结仇,就让她怀疑好了。

果不其然,宁王的猜想得到印证。皇帝在御花园遇刺,虽然没受伤,刺客却逃之夭夭,北镇抚司和刑部彻查无果,宫里流言纷纷,都说刺客是宫宴上的皇室自己人,熟知宫中地形,又有人接应。

五日后,久在病榻的皇帝突然在太和殿临朝,朝刑部尚书严珂和禁军头领齐既明发了一通脾气。宁王列在右列首位保持缄默,忽然,皇帝将他叫出班列,命他跪接尚方宝剑,接着,喝令他当廷自刎,抄家灭族,手下部将一律发配边疆!这一下,宁王骇然抬眸,四王亦是震惊,群臣失色,皇帝龙威赫赫,混合着铜兽香炉里甘苦浓烈的熏香冲击着他的颅顶,天子一怒,满身金翠无颜色。

幸而,他凭借着多年来积攒的侠王声望,太子慷慨作保,洛亦和巫大勇牵头求情,皇帝终是收回成命。

朱厚照不知道父皇是不是病糊涂了,请宁王到东宫用膳,压惊赔礼。宁王出宫时天已经黑了,马车拐到熙熙攘攘的夜市,宁王命德叔停下马车,片刻后他掀开车帘,换了一身银青常袍,俨然像个风清俊朗的世家公子,无人将他与位高权重的藩王联系到一起。

从杨府出来,冬禾在街边买夜宵,看到宁王,她放下烤好的羊腿,顺着人潮跟了过去。

瑶月楼?宁王居然去了青楼,瑶月楼非一般的窑子,里面的姑娘个个色艺双绝,有专门服侍达官贵人的扬州美人,她到普通青楼也就是喝个酒听个曲儿,宁王呢?从杨瑾那听说宁王今日险些被皇帝赐死,难道他是来解闷的?

冬禾给出一锭金子入场钱,避退前来招待的美女,这里兀自走到内苑,三层香阁,装饰极尽奢丽。

她刚到三楼一个雅间坐下,就听到隔壁传来柔软酥骨的娇吟,婉转如莺啼。

“爷,月染给您弹曲琵琶吧?”

“绵如喂您饮酒……”

“翠画给您捏捏肩,可好?”

这等娇声媚语听得她骨头都酥了,就别说男人了,冬禾悄声移步到窗边,用手指戳开窗纸往里看,三个秀色可餐的美人伺候两个尊贵的男人饮酒,郑王左右搂着两个,那个叫月染的使尽浑身解引诱宁王,希望能被他带回府里为妾,可宁王只是接她递来的酒,任凭女人揉按肩膀,看不出厌恶,也看不出喜欢。

奇怪,宁王不娶妻纳妾,却跑到外面寻花问柳,说他“宁色狼”,一点没错。

很快,郑王面目爆起,满脸讥讽,“皇帝这样拿捏你的死活,他当众辱骂你的玄祖和父王,保不齐连你的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你还要做他的狗?”

徐凌当即拔剑,童叟也跟着抽刀,宁王抬手制止徐凌,看向郑王的眼神带有暴戾的冷漠和杀意,“皇帝想残害手足,到底也只是说说,本王忠心太子,将来仅一人之下,至于你……”他收紧手掌,瓷杯捏得四分五裂,“根本不配与本王谈什么中分天下。”

“好!我们走着瞧!”郑王推开两个美人,顶着茄子般的脸色离开厢房。

少顷,里面女人的声音诡异地消失了,徐凌打开房门,传出宁王平淡的嗓音,“进来。”

进来?是叫她么?冬禾慢慢走进去,脂粉香犹然未散,她嘿嘿一笑,“这不是巧了吗?在这都能遇到宁王啊,刚才……呃,您还没尽兴吧?我就不打扰了!”

“站住。”宁王叫住她,拉开身旁的圆凳,“坐下,陪本王喝一杯。”

没办法,她乖乖回来,坐在他身边,想起上次水中相拥的不雅观,未免有点不自然,“喝酒就喝酒,我不管别的啊。我们说好了,我不碰你,你也不许碰我……”宁王不理会她缺根筋的话,捏起一小块芙蓉糕递到她嘴边,对视片刻,宁王温柔又耐心的眼神令人无法拒绝,顶不住有点饿,冬禾张嘴吃了,宁王一连喂了她五六块,拍掉手里的残渣,“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现在对社稷危害最大的就是郑王,本王不是你的敌人。”

冬禾呷了口茶解渴,“既然你这么忠心,那皇帝老伯为何要赐死你呢?宁王不会是想说,功高震主之类的话吧?”要么宁王说的是假话,要么是皇帝老伯昏聩,她该相信谁呢?

一语中的,只要说到朝政,她就恢复了聪明伶俐,宁王暗生赞叹,“防患于未然,皇帝为了给太子铺路,保证太子顺利登基,他会牺牲很多东西,比如说手足之情,一世英名,还有一些其他的,你现在还不了解的东西。”三分真七分假,宁王面露一丝得意。

冬禾似懂非懂,轻叹:“还以为皇帝就能大杀四方呢,原来坐龙椅也不容易啊。”

“错,坐上龙椅并不难,要坐稳就很难。”宁王撂下酒盅脱口而出,冬禾被他莫名的阴郁吓住,“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要不找个美人来陪你?她们会的可比我多了。”

“比起巫山云雨,本王更愿意跟你聊天,至少现在,你是唯一能听懂我话的人。”宁王看向窗外,又像是自言自语。如果语眉还在,他也不至于无处排遣了。

静默半晌,冬禾为两人倒酒,“说真的我并不讨厌你,我只是不喜欢虚假的东西,经过今天的事,我相信你也有你的不得已。朱正,是个很可爱的人,我真的不希望他有朝一日信赖的人是伤害他最深的人,如果有可能,希望有一天我们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朋友?宁王怔然,在某个位置上,注定很难平等地拥有这些,就别说亲情和爱情,他随时都能抛弃,但他还是愿意和冬禾说几句真话,“很多人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又谈何寻求知己?只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努力去争取,付出再多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冬禾莞尔,举杯低语,“尽管我们做法不同,但我欣赏你。”

宁王淡笑着与她碰杯,瑰丽的酒液倒映着两张惺惺相惜的面孔,从碰撞、融为一体,到分开,破碎支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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