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繁体版 简体版
鲤鱼乡 > 卿本太傅大人 > 第11章 11、卿本佳人,奈何掌朱批

第11章 11、卿本佳人,奈何掌朱批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回到府里,冬禾用完晚膳却无心歇睡,郑王真的可能看穿了她的身份,她该怎么应对呢?月白如纱,院子里的风尘三侠紫红花碗硕大,艳丽而朦胧,她用手肘杵着石桌,手指拨弄着茶花出神,娘亲精心培育得这样好,却种不出十八学士。

她又开始想念那个人了,可是那个人再也不能给她指引方向。

“就知道你没睡,晚上也不多穿点儿。”肩上多了件披风,是杨瑾带来的温度,她一扫愁颜,“白天的事你都知道了?”

杨瑾拢住她冰凉的手搓揉,“郑王带着钦天监的人四处烧符作法,美其名曰扫除妖氛,国子监也不例外,司业大人试图阻拦还被郑王骂了一通。”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在她身上看到父亲年轻时的影子,似浪里白条浮游于浊流,“可我相信这事难不倒你,你救回余宗海,收服了巫尚书,坚定推行于民有利的国策,已是内阁的一根定海神针,你不会让他失望的!”

这个“他”着实温脾暖肺,冬禾闪动泪光,“你知道我在乎的是什么……”杨瑾抬头看了看细白朦胧的上弦月,“明日十月初八,我想除了皇上,没有人比你更怀念这个日子。天之涯,海之角,君王无知己,若只是君臣情分没什么大不了,你崇拜他,爱戴他,怕后人议论他的失策,想让他以你为傲,就像衍正大师视你为最得意的弟子。”他涩然低叹,“我就算满心是你,有些情感也不是我能弥补的。”

“傻子!”冬禾戳了下他的鼻尖,“你在我心里也是无人可以替代啊。我可不是那以身殉道的圣人,除了治理天下,我还要鸳鸯双栖,花前行乐,不然我这官老爷不是白当了?”

这位老师喝花酒混赌场过去一样没少干,但杨瑾还是觉得她谦虚了,他笑不出来,只能叹息着搂住她。杨瑾整日校书订文,冬禾喜欢嗅他胸襟上的墨香,他理学在心,却没有读书人的死板,她悄悄沿着他的领衽上移,唇瓣轻擦他的侧颈,呵出的热气在寒夜中分外燥热,杨瑾呼吸一紧,就算她咬断他的脖子他都不会挪一下,更来不及思考内里保守的她怎会如此挑逗,莫不是逛个青楼有样学样?

“你怎么一动不动啊,是我没有魅力么……”不冬有点泄气。

“动了也是白动,我才不吃你这套。”杨瑾别过脸,粉红的颈子已经出卖了他。

两人缠逗着,潘秀溜进小院,冬禾吓得坐直了,“不是让你去睡吗?怎么还在这?”她一向不许府里人守夜的。

“非常时期,奴婢不能从命。宁王来了。”潘秀回首示意人已到了院外,冬禾眉头一皱,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见她愣着,杨瑾先她点了头,“还不快请?”

宁王刚从皇宫出来,朝服未换,月辉与树影交织的幽深处显现一道金络缠腰的俊挺之姿,冠带俱全的气势宛如人君莅临臣子府,杨瑾上前一揖:“殿下漏夜前来,想必有事要谈,我去给你们泡壶热茶。”冬禾猛地回神拦他,“不、不用了吧?”

按宁王礼贤下士的风格这时会出言阻止,杨瑾见宁王不语,大约事关紧要,于是坚持去烧水。宁王坐在对面,冬禾低头摆弄案上的瓷盏,假装他不存在。“内监管事查出孙尚衣与郑王手下见过面,现在皇上已经相信她的死与郑王有关,只是原因待查。皇上面责了郑王,命他料理孙尚衣的后事,但郑王岂会罢休。那个道人……你要小心。”平淡的腔调到了冬禾耳中成了另一番意思,与其说宁王不知避嫌夜里登门,不如说他忙到这么晚还特地来提醒。她终于肯看他,“郑王犯事,皇上正好借机把那个臭道士赶出去,他能拿我怎么样?”

“不可。”宁王划过一丝无奈,“今年二月都天道人在大兴县开坛祈雨,三日之内天降甘霖,百姓奉为神灵,皇上也不好降旨驱赶。”他顿了顿,“不过,他也借着声势在民间敛财,进而成了郑王的幕僚。”

“果然!”冬禾怒意顿生,“难怪上个月户部侍郎说,永定门涌进来一批大兴县来的灾民,洛亦坚持揽了这事。”她痛怜,“一到大灾之年,百姓总是容易被蒙蔽,殊不知人人有座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五谷丰登哪里是道人之力,分明是他们辛苦劳作之功啊。”

宁王眸光一动,他是借着不冬的手打压洛亦,破坏朝局的平衡,却没有把她引入彀中的得意,他看透世人,愚弄世人,她却惋惜世人,肯定世人,连他不得不顺着她的话说,“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只要脚踏实地做事,人人都能成为自己的神明。”

“就是这个意思!”宁王正经起来也真令人折服,冬禾挑挑眉,“修佛就是修心,做一百场法事,也不如把实实在在的好处给老百姓。”

“你想怎么做?”

“对抗妖道的只有高僧咯!我好歹跟衍正大师修行那么多年,装神弄鬼没人比我在行!”冬禾笑眸一弯,俏生生的模样牵引着对面男人逐渐想入非非,茶花点缀着夜色,聪明的头脑比绝色的脸蛋更让人心动,宁王想亲近的心像即将沸腾的水,冬禾无意一瞥,那双褐眸如水似火,她慌忙收了笑,扭头看堂屋,杨瑾怎么还不回来?

沉默半晌,冬禾快坐不住了,宁王口随心动,“听说你数次被皇上留下用晚膳,在乾清宫玩乐宿醉,丝毫没有男女大防,这让本王很怀念去年我们在瑶月楼赌局拼酒的那个晚上,不知能否改日再次邀请太傅到酒楼尽兴一玩?”

“这个……”她快憋死了,这时杨瑾端着沏开的茶过来,宁王眨了眨眼,装模作样地道谢、饮茶,目光却始终不离对面,直到冬禾猛咳两声,假装呛了风,宁王起身,“那就不叨扰太傅休息了。”他看向杨瑾,“本王与杨府顺路,不如送杨公子一程?”

“那就……”杨瑾抬手,冬禾飞快扯住他的袖子,“不用了!今晚你就睡太傅府!”

此言一出,石化的不仅是宁王,更还有杨瑾,宁王迅速平复震颤的目光,未出一言转身离去。

消失的背影比寒夜还冷,好像真的受了伤似的,冬禾闪过一瞬间的诧异,又觉得可笑,那可是宁王,怎么可能呢?他只不过是觉得她有趣,意存调戏罢了!她转身锤了下傻乐的杨瑾,“喂!你泡壶茶怎么那么久,扔下我和宁王独处,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啊?”

宁王做了什么她说不出口,但杨瑾也不能一丝防备也没有啊。

“担心什么?”杨瑾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挠头干笑,“不是你说的,宁王风流成性,拈花惹草,那他定是见惯了艳色群芳,怎么会对你……”

“你什么意思啊?”冬禾瞪了他一眼,往暖阁走去。

“不是,我的意思是……”杨瑾追过去解释,多说多错,冬禾“砰”地关上房门,干巴巴地骂道,“你去书房睡!”杨瑾揉着被门框打肿的鼻尖,奇了怪了,不冬眼里的宁王形象这么糟糕么……

宫里近来频发失窃案,净是些丝帕、钗环之类的女眷之物,因而宫廷邪祟之说方兴未艾。都天道人每日在钦安殿念经,信奉的人越来越多,香火钱也十分昂贵。

不知怎么,宫里开始传言纷纷,有人说太傅是个阴阳不辨的女人,加上她身量短纤,唇红齿白,因而猜测愈传愈烈。

有人说先帝被妖女蒙蔽,才会在病重时胡乱加封。

冬禾对此置若罔闻,只是内阁一帮人听风就是雨,洛党愈发不客气,动辄把文书掷出好大的动静。

“你要吓死我啊?”冬禾刚打个盹,突然被砚台磕碰声吓醒了。

“太傅怎么娇里娇气的?从前摇骰子也没见你嫌吵啊。”洛亦埋头润笔,满是嘲讽。

“比吵是吧?吵死你算了。”冬禾嘟囔着,眼中黠光一闪。

翌日清晨,文渊阁外殿焚香冲天,“叮叮当当”的法器碰撞声打破紫禁城的宁静。衍正大师盘坐玉坛,身后一百多个迦叶寺僧人,太傅不穿官服也就罢了,今日竟换了件绣着金色万字僧袍混在其中,诵经、唱梵歌,洛党嘴上不敢说,心里却骂了几百遍“成何体统”。衍正率领弟子日夜诵经,无条件为宫人祈福,无人再去拜都天道人。

三日后,酉时,朱厚照也亲临道场,衍正进言,东南大兴县时疫刚过,又临寒冬,恐影响京城时运,宜免三年赋税。

朱厚照以敬重天意为由,当即准奏。

送走衍正,冬禾和朱厚照走到映月湖畔,晚霞烫红了一池冷水,两人的身影越拉越长。

“真有你的,连衍正大师都被你诓来,朕看他念经念得嘴唇都白了。”朱厚照摇头笑着说。

“连皇上都配合演出,这场戏演得值!”冬禾露齿大笑。

“父皇在世时,最不喜欢那些妖言惑众的道人,搅得人心不宁。”朱厚照放缓步伐,话锋一转,“可大兴县是洛亦的老家,这样一来,他怕是心生怨怼了。”地方税银入库前,少不了打点上官,户部尚书又是洛党,这摆明了是割洛亦的肉。

冬禾只觉得不可思议,“少鹄说他们家有四十八间客房,他还嫌不够啊?大兴百姓都快吃不上饭了,他家的鸡都多得遭了瘟了!”她越说越气,“请皇上授权与我,让我跟洛老头好好斗个法!”

湖风吹来,朱厚照眯了眯眼,宫里的传言他不是不知道,一旦冬禾身份被揭穿,不仅先帝名声有损,那些心存不轨的人说不定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来对付不冬,他又陷入迟疑,“洛亦在朝中根基深厚,不是一朝能铲除的,不如你还是缓缓的来……”

“谁要铲除他了?”冬禾讶然,不知是朱正变了,还是皇帝的立场让他改变了处事风格。“他是少鹄的父亲啊!我怎么会想置他于死地呢?”

“是朕会错意了?”朱厚照温润如昨,徐徐笑了,“朕还不是顺着你的意思吗?你要做什么朕都支持你,就是……把握分寸,不要莽撞,保护好自己。”既是君王的嘱托,也是学生的关心,出了这道宫墙,他总对她不太放心。

“我明白!”冬禾回了一笑,朱正对她有求必应,或许是她想多了。

从迦叶寺高僧做了法事后,宫里流言平息不少。

刑部侍郎私下议论,镇抚司太保率人搜查钦安殿,在两名小道士的住处查出赃物,都天道人被赶出皇宫。冬禾听了一耳朵才明白,她的努力是一回事,有皇上的干预流言才会不攻自破。

内阁大堂里的红袍纱帽稀疏许多,坐得阵营分明,洛亦不在,其中一边少了人,气氛也沉寂下来。唱反调的人少了,众人决策也快了,冬禾看着吏部尚书的空位,目光难甚分明。

是日午后,冬禾处理完几件阁奏,听人说御花园的菊花快谢了,准备到秋华堂逛逛。出了值房,文华殿鳞次栉比向北延伸,她沿着长廊走,突然门扇一开,被人拽进一间无人的空殿,她后背撞到门框,何人胆大包天,敢在宫中偷袭太傅?她咬牙抬掌劈向对面,不料对方身手更敏捷,一把控住她的手腕按在墙上,又抬脚带上门,看清后她惊呆了,宁王!

宁王趁她怔愣,搂上她的腰肢贴向自己,埋头封住她的唇,迅速、精准、火热,没有突破她齿关的技巧,只有一腔缠绵热切的厮磨,含住她的唇瓣吮了又吮,他想吻她,只想吻她!拼命的挣扎之下,白玉太傅官印与藩王的秋黄珮绶撞得叮铃作响。

自从上次去太傅府见她,他就不止一次回想她和杨瑾的花前月下,在他离开之后,他们做了什么?是发乎情止乎礼,还是天雷地火房倒屋塌?是不是也像他这样急不可耐,明知道他们还没成亲,不见得那么做,他还是忍不住瞎想,冬禾被捏得手腕发麻,勉强用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肩膀游移,拽住他身后的绶带,一用力,却发觉牵引着他的玉腰带,于是胡乱扯他鬓边发带,扯松了打在翠玉金冠后面的绳结,宁王那么在乎形象,应该不想披头散发的从这里出去吧?

发髻被扯歪,宁王鼻尖抵着她,气息依然急促,“卿本佳人,奈何掌朱批?”

宁王泛起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想象的嫉妒。

冬禾用力推他的胸膛,越挣扎触碰就越火热,低喝道:“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本王倒想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宁王一笑,鼻尖贴着她的腮,身躯压得更紧。

“论武功,我是打不过你,我也没有私养武士和探子,但是论智谋,本太傅不介意以权谋私!”冬禾瞪视着他,一双杏眸冷水漪荡。

宁王凤眸薄寒,“你是在向本王宣战么?”

“除非情势所逼!”

话音一落,手腕上的铁手有了松动的迹象,冬禾顺势抽出手,走开两步背对着他默默揉手腕,宁王眼中寒意愈浓,“四王强势如虎,兴王事不关己,襄王只知花天酒地,如果没有本王尽忠于皇上,这些藩王早已作乱,太傅身处朝堂统摄百官,不会不清楚局势吧?”

冬禾顿时弱了气势,但不想就这样低头,“郑王是兴风作浪,那也是明面上的,不像有的人行暗地之事,也不见得比他高尚到哪去。”发觉宁王的眼神越来越冷酷,她转身想走,只是宁王怎会放她离开?

“经历了这么多,你对我,就不能少一些敌意吗?”宁王跨步到门缝前,锁着眉。

“我不想跟你谈这些。”她冷冷道。的确,宁王在郑王为难她时为她出头,守灵的时候抱她去休息,在六部集体反对她的时候帮她处理国事,帮她去找籽言,借钱给她解无休的困,她不无感激,但感激是一回事,容忍宁王一再放肆又是另一回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