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雨试着分散注意力,想前半生全部开心的画面,可惜没用。与吴梦云有关的画面一股脑地冒出来了——谈起盛捷时的笑脸,穿着婚纱的照片,朋友圈的幸福文字,都已尽数融进夜色里的燕归山。
“你好像,不太开心?”盛捷的目光钉在池雨的脸上。
“我哪有,”池雨死死咬住牙齿,努力驱散眼底的阴云,“你和萧云频繁地偷情,梦云和沈炜都会有所察觉吧?”
“梦云起先装不知道,大概是害怕我会亲口告诉她,我不是她期待的那个人。不过后来,我有意夜不归宿,她实在忍不住了才问起来,还要跟我闹离婚。沈炜嘛,估计也是装的,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罢了。”
“所以这也是你要杀梦云的一个理由吧?当驯服的羔羊不再听话,对你而言就不再拥有存在价值了。可你又不想失去长期饭票,所以才在杀人后登录她的微信,假装她还在世,一面扮演着深情老公,一面继续享受着她父母给你们的生活补贴。”
“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无耻啊!但怎么办,我其实觉得我挺成功的,梦云死后,我从她爸妈至少搞到了一百多万呢!多粗心的父母啊,连女儿过年不回家都不觉得奇怪。”
池雨努力屏蔽掉他四处散逸的得意,冷脸问道,“萧云现在在哪里?”
“萧云有个致命的缺点,占有欲太强,好像那种护食的母狼,凡是她的东西就不准别人碰,你懂我意思吧?有一次我被护士通知着急回去,她因为听到了电话那边是女声,就不准我走,最后我只有被她扯坏了一件衬衫才得以脱身。虽然这侧面证明她是真的爱我,但我不喜欢。她啊,和梦云犯了一样低级的错误,都以为我应该只属于一个人。”
池雨大声质问着什么,声音却被窗外忽然传来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夜号盖住了。
盛捷连灌了两杯酒下肚,这才掏了掏耳朵,咧着嘴问,“你刚才说什么?”
“萧云是不是就在安康医院浸泡室?”
惊喜的神色出现在盛捷的脸庞,他张大了嘴巴,参差不齐的牙齿都闪着光,“你居然真的猜到了!本来我还担心你没发现什么,冤枉了你,现在看来把你绑来才是我最对的决定。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
“哪一半?”
“萧云的一半是在浸泡室。”
“一半?”想明白盛捷的意思后,池雨惊叫了一声,“你简直是个变态!”
盛捷嘴上浮现一丝笑意,“大体老师又不一定要求完整,有很多经历交通事故的尸体也会被捐赠,只要对医学有帮助,医院都不会拒绝的。我只是留下了我最喜欢的部分,萧云的下半身和梦云的上半身,拼在一起,就是最完美的女人了。每次上课戴着手套抚摸她们的皮肤时,都会带我回到跟她们在一起的那些晚上……”
“够了!够了!够了!”池雨痛苦地闭上眼睛,却听见了耳畔的嘶吼声。她睁开眼,盛捷还在喋喋不休,原来那是她血液愤怒奔流的咆哮。
最真实的声音。
“你杀了人难道不会感到愧疚吗?”池雨满眼血红地质问道。
“愧疚?”盛捷把杯子放在一旁,慢慢走近,近到池雨可以看清笑意已经从他唇角消失,戾气重新爬回他的瞳孔,“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也许会,可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什么感觉来着?我早忘了。”
刘岳林说对了,梦云原来真的不是盛捷杀害的第一个人!
这个答案惊雷般在池雨头顶炸开,她又听到了自己血流的声音,在头颅里拼了命地敲,和心跳的节奏一致。
“你知道我叫钱生孝,也一直在打听我的下落,那你到底有没有好好了解过我的人生呢?”
池雨努力镇定下来,因为她知道自己正一步步接近她想要的终点,哪怕每一步都足以令她惊心动魄。
“我爸是个赌鬼,12岁那年他欠了太多债,就主动跟我妈离婚了。没过半年,我妈就带着我离开了白马镇,嫁给老盛,”他话锋一转,将目光定格在池雨的身上,“我说了这么多,你也不喝一杯,太不给我面子了。”
“好吧,就一杯,但要给我解开。”想到自己的酒量还可以,池雨便应下他的要求,并不出所料地看到了盛捷惊喜的神色。
“不能再打我。”盛捷指了指眼角的伤口。
“只要你以礼相待。”
盛捷点了点头,解开了池雨的双手,亲自将酒杯放进她的手中。
叮!各自饮尽杯中酒,盛捷继续开始了讲述。他的脸灰蒙蒙的,整间屋子灰蒙蒙的,池雨的视线也灰蒙蒙的。她感觉自己正独行在一片扑朔迷离之中,待一场迟来的大雨,让一切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