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眉头皱着对景云点了下头,他俩相携进屋,景云又将人搀扶进里屋椅子上坐下,找了套干爽的衣衫和一瓶药粉出来放在一旁,“先把湿衣裳脱下,等热水来了,洗洗伤口,我这里有金疮药可以用。”
“谢谢。”男人用未受伤的手去解衣衫的扣子,湿冷和流血过多令他手指哆哆嗦嗦,摸索半天也没有解开一颗口子。
景云瞧着,走到男人的跟前弯下身子,“我帮你吧。”
话音落下,景云的手已经探到男人的领口,男人下意识头后撤,景云手顿了下见他再未动才开始解扣子,一颗、两颗、第三颗···,肩膀上狰狞的伤口随着衣衫褪去慢慢的呈现,这伤口很大,皮肉外翻着,又被雨水沤过,此刻已经泛白,瞧着不是很乐观。
“你这伤口~~是不是要找个大夫瞧瞧?”景云问。
男人忍着疼摇头,“不碍的,小伤。”
男人既然这么说,景云也不好再说什么,正这时候,阿玲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公子,饭菜和热水都端来了,需要我进去服侍吗?”
“你去隔壁说一声,就说我睡下了,班主回来不必过来看了。说完~~你就睡你的吧!我这里和我朋友喝点酒。”景云吩咐道。
“是,公子。”阿玲应声离开,没一会儿就传来了院门开合的声音。
将阿玲打发走,景云就去了外间端进来热水和酒,将毛巾浸在热水中,拧干再递给男人,男人轻声道谢接过毛巾,忍着疼擦拭着身上渐渐干涸的鲜血。
景云拎起酒壶走到男人跟前,男人抬眼瞧他,心里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将毛巾叠了两折咬在嘴里,一只手抠住椅子扶手,另一只手按住受伤的肩膀,对着景云点了下头。
一壶酒自伤口浇下,饶是再强硬的汉子也忍受不住,男人额间冒了冷汗,那面色更是死人般的白,他虽极力压制着痛呼,但还是有丝丝自喉间溢出,景云赶忙放下酒壶,拿起小白瓷瓶倒出药粉,快速的给男人敷上。
干燥的白布按在伤口之处,男人瘫在椅子上,他大口的呼吸着,那剧痛的余温好似还没有过去,景云又把毛巾洗了洗,抬手要擦拭男人额间的冷汗,“我自己来吧!”男人接过了景云的毛巾。
景云也不勉强,将毛巾递给男人,转身又从衣柜里找出身干净的衣衫,才又道,“我在外间等你,你换好了衣裳就出来吃饭。”
“好,谢谢。”
景云去了外间,将沾了雨的衣裤鞋袜换下来,又将饭菜摆好,而后便坐在椅子上等着男人,约莫有个一盏茶的功夫,男人走了出来。
景云与男人虽身高所差不大,可却要纤细不少,故他的衣裳穿在男人身上略显局促,男人拽拽衣领,看到桌上的饭菜,拱手深鞠躬道,“今日救命之恩,他日必涌泉相报!”
景云赶忙站起身将他搀住,“好汉,客气了,先吃饭吧。”
男人经历这一晚上的历险,身上又有伤,自然要补充些饭食,所以虽然饭菜已经凉了,但对于饥肠辘辘的人来讲却是美味。反观景云,他却向来食量不大,吃了几口便喝起茶来看男人用饭。男人虽吃得快,但动作倒是规矩有礼,看着像是出身还不错的样子。景云将茶放下,他忽然问道,“我好奇一件事,不知当不当问?”
“请问。”听到景云讲话,男人放下筷子,眼睛对上景云的眼睛。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折腾?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做这些要人命的事情。”
景云的话算是表明了他已经猜到了男人的身份,男人面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惊讶神情,他反而问道,“你觉得现在过得日子是好日子吗?”
“什么好日子坏日子,都是这么过的啊!匆匆几十年,转眼就没了。”
“你这么想就错了。咱们是匆匆几十年,可咱们还有后代,你想让他们也过这种日子吗?被外国列强欺负!没有主权!没有民主!”
“主权?民主?我倒是见过你们散的那些传单!上面都有这些词儿!说得玄乎其玄的!”
“不玄!只要咱们团结一心,就再也不会被外国人逼着签那些不平等的条约,逼着咱们赔款,逼着咱们割地。也终会有一天,每个人都是这个国家的主人,过着有尊严的日子。”
男人说到这里甚是激动,景云见他眼圈都红了,可男人的激动却并不能影响到景云,他虽然理解了男人话中含义,但他却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摇着头轻声呢喃着,“太玄了,真的太玄了。”
男人并没有因景云不信而有所介怀,中华民族沉睡太久,想要叫醒并非易事,他再次拿起筷子,那张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面上此刻却扬起了一抹自信且从容的笑容,他说,“我知道你不信,你可以等着看,我们会向你证明的。”
景云没有再说话,他捏着茶杯的手指却轻轻摩擦着杯沿,想着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的到来,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