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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四十六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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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尤塔开车来到龍隐别墅时,客厅里还是一如既往地黑,他从正门进来后,走了几步将墙壁上的岩石灯轻轻打开。

这才从隐隐地柔光中看见任尔坚挺的背影。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靠在沙发上,但在尤塔看来,他是那么的疲惫和辛劳,即便是一个人,也享受不了片刻的轻松。

尤塔走到任尔的身侧,刚想开口,就被阻拦。

任尔抬了抬手,指着二楼,轻言轻语:“尤塔,小点声,菲菲应该睡着了,别把她吵醒了!”

尤塔稍稍瞥了一眼二楼的方向,每个房间的门都是紧紧关闭的,听不到一点动静。

客厅的沙发离楼梯都有一定距离,就更别说二楼的房间了。

尤塔以为他担心把顾小姐吵醒后会发现他们今晚的行动,便向任尔小声确认道:“任少,你是怕顾小姐……”

“不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任尔打断:“方才结束的饭局会使人兴奋,但还未享受足够就已至深夜,还有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我不想有半点杂音把菲菲吵醒,让她休息不好。”

任尔在看得见或者看不见得地方对顾影菲的关心,让尤塔足够感受到这份无微不至。

哪怕是一点点小事,只要是有关于她,他总要安排得当,考虑到一切,这些照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都已成了一种习惯。

尤塔微叹了一口气,接着点头表示明白。

他本是面对任尔而站,随后小幅度转了个位置,胳膊对着电梯的方向,身体前倾,等待任少起身先走。

任尔起身后的脚步都是轻飘飘的,尤塔则是跟着他,跨出去的脚步也不敢那么敦实,紧接着关上了那盏岩石灯,客厅恢复如初。

汽车启动后一路向北,任尔并未和尤塔说出太多心中的猜疑和假设。

因为在这份直觉里,他并不能保证再次回到硕安建工,是否能发现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只能是碰碰运气,只能将自己无限接近于那个无时无刻要用暗夜来做掩护的“神秘人!”

站在他的角度,解刨他的内心。

毕竟从这个神秘人的表现和种种迹象都能看出,他是个极度狂妄自大的家伙。

拥有十足的把握,认为自己能够绝对地隐匿。

说不定,他此时此刻正听着古董留声机里的黑胶唱片,或许是当下最潮流的R&B曲调,或许是销量最高的爵士乐。

让这些世纪不朽的音乐作品,充斥进房间内的每一处缝隙,举起手中的黑皮诺酒杯,低头细嗅着红酒散发出的迷人果香,身体跟随唱片机里的音乐随意摆动,这是独属于他的午夜歌剧。

倘若跳累了,就会躺在胡桃木摇椅上,将自己陷落于整个欢愉之中,摇摇晃晃,闭目回味,享受着他的每一步计划。

犹如尝到了一块甜到发齁的红丝绒蛋糕,让他终是在孤寂的寒夜里,忍不住发出了满足的狞笑。

先是跟踪尾随,设计绑架,再到搭建舞台,好戏登场。

这些举动虽然都不致命,但却能将人心彻底掌控与击溃。

就像是最凶残的白腹海雕,它们在捕猎的过程中并不会将爪中的猎物一击致命,而是会选择将猎物反复扔进海里,眼睁睁看着它们为了求生而精疲力尽,只为戏弄,逗乐,虐待,这些猎物。

从这一切的事件中,这个“神秘人”给任尔的初步印象就是这般,外表色彩鲜艳,内心却是一头野兽,他也一定会选择在硕安建工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来证明某些东西,或是来宽慰内心的挣扎。

每一件事细看起来好像都无关紧要,但都在朝着他的谋划在一步步进行。

看来他的这张大网从柏林就已经开始,跟随着顾影菲的动线再从芜江到北京,非常顺利地完成这一项又一项的阴谋。

不过有一点任尔想不通,就是这个神秘人为何这般痛恨自己。

在过去的五年中,因为自己的身份,他从不跟庄园以外的任何人有过多的交流。

如今回到芜江,唯一看自己不爽的就只有陈丘山。

而且这个人到底知道多少隐情,又有多大的权力。

更是不惜在顾影菲身上设下一个又一个陷阱。

他的目的是什么?动机又是什么?

越想越是愁绪如麻,任尔看着窗外的建筑与景色。

广告牌上的霓虹灯与路灯交相辉映。

高速行驶的汽车,让景色一晃而过。

白日尽显繁华热闹的城市,到了深夜也同样行眠立盹。

尤塔从后视镜里看见任尔从上车起就没变过的坐姿和那双肃穆的双眸。

开了这么久,看不见他的一丝困乏,精神始终紧绷。

尤塔不想让他总这么思虑过度,便开口道:“任少,我们这次再回硕安建工,是不是你觉得现场还有什么线索是我们遗漏的?”

尤塔的问题,迎来了任尔的哑然。

就连是对还是错的表情也不给一点儿提示。

就是这句不起水花的问题,让尤塔立刻反应过来,他的问题毫无营养。

他再次尝试问道:“还是你觉得硕安建工这个地点并不是那个人的随意选择,而是他进过深思熟虑的有意为之!一定是这里与他的经历有着很深的关系,所以非在此地不可。”

“这个人和陈丘山的关系非同一般,能随随便便占用他的地盘,还能轻轻松松使唤他的小弟,仗着他的社会地位,即便出事,警察也不会深查。利用陈丘山来给自己做掩护。”

任尔听见尤塔此番见解后,向着后视镜投入了一个意味深长眼神。

很微弱的一次抬眸,但也被尤塔立刻捕获。

任尔:“尤塔,你只说对了一半。”

“我不觉得是陈丘山在掩护他,反倒是他在庇护陈丘山。如果是前者保护后者,那么陈丘山就不会是现在这般放任不管的态度了。”

“硕安建工这块地是陈丘山花了大量钱财,通过人脉,好不容易从上面拍卖而得。芜江经济发展迅速,近几年的人口不断增多,很多地产商曾经在这座城市都建设了比较具有代表性的江景住宅。无论价格怎样高涨,只要是靠海,靠江的房子就是好卖,这是在地产界公认的事实,当然哪里有钱赚,哪里就有陈丘山的身影。”

“为了打造属于芜江人民独一无二的江景奢邸,陈丘山可谓是卖力宣传,小到硕安建工还在初建之时,广告就已经打到隔壁好几个省市。当然口号也一定不能少,别的地产商都是介绍自己企业的房子有多少优点和卖点。可他却不忘展示自己的胸怀,一个良心企业家的人设可不能倒,一心只为芜江百姓谋福祉,吃住学一体化设计。”

“为了让房子卖得更好,他还在附近投资了一家超大型的商场与私立学校,让孩子上学没有后顾之忧,让年轻人在上班之余还能有轻松游玩之所,考虑到了方方面面,从他的这些所作所为都可以看出,陈丘山对这个项目投入了大量的心血。”

“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不论是谁,陈丘山都不会允许有人在他的地盘上撒野,经过上次那个事一闹,硕安建工彻底停工,房子的口碑臭了,芜江的老百姓不敢买,他在江景奢邸这个项目上不仅一分钱没赚,之前投入的大量人力物力财力还都一起打了水漂,以他锱铢必报的心性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任尔的分析,让尤塔频频点头,他觉得一点都没错。

不管生意做得是大是小,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陈丘山怎会如此甘心就这样双手奉上,留给他人做戏台。

这背后的水太深,没人能够看透。

深夜里这辆低调的林肯刚好在此时驶达了目的地。

他将车停好后,正好看见硕安建工最外面的围墙上还贴着,与这座正在建造的宅邸适配度满分的广告语。

“城市文化,书香芜江。”

“一线滨江赏景,慢享诗意生活。”

“眼看长江滚滚,耳听潮声畔畔。”

还有很多诸如此类的广告,字体之大,围住了满满一圈。

这些广告语现在看来,昔日陈丘山对这个项目的雄心壮志将不复存在。

曾经这样一片声势浩大的工程,无论谁站在硕安建工的白色大门前,驻足停留片刻都会为此感到一阵唏嘘。

任尔下车后,站在路灯下,仰头看见天上的一轮圆月,又大又亮。

他环顾四周,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2点40分,在这样的郊外,马路上匆匆行驶的汽车也是辆辆可数。

当初他接到童栩电话后心急如焚,根本没功夫将这一片建筑工地仔细看看,只知道那天他驾车过来时,也是这样的天色。

那晚周围的建筑工地并未停工休息,工具与铁锤敲打钢筋的声音鼎沸不绝。

今晚除了耳边有些窸窸窣窣的蛐蛐声,周边的环境,建筑,空气,所有的一切都寂然无声。

很奇怪,明明是同一个地点,相同的建筑,两段夜晚也只是隔了两月有余,再次来到这里,怎么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两种时空。

这种感觉越是强烈,任尔就越觉得蹊跷。

任尔带着尤塔来到硕安建工的大门口,看见警察那晚贴的封条都还严严实实的粘在大门上。

墙上还挂着“高新区云从路144号”的门牌。

任尔看了一眼后,将门牌上的文字默念了一遍,不禁发出冷哼:“144,这数字,还真是不吉利。”

他收起了多余的注视,用力推开了旁边的小门,踏进去的第一步,任尔仿佛跟着那晚的顾影菲一同踏进了这道无境之渊。

她带着一颗云霓之望的心,没想到走上的是一条风刀霜剑的路。

即便她知道是怎样绝望的后果,可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赴约。

就只是为了,为了得到他的那么一丁点消息。

尤塔方才在任尔观察四周时,就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两个强光手电筒,以备不时之需。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尤塔走进工地,第一时间就很轻松的找到了给整个硕安建工供电的总电闸,但当他上手检查时,发现电闸内全部的电线都已经被烧坏了。

尤塔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地朝前走着。

没走几步,来到了一片宽敞的空地上,但地面上一片狼藉,还有好几瘫颜色已经发黑的血迹。

仅凭眼前的场景,那晚的惨不忍睹直击尤塔的心脏。

他看着地上的血迹,原来任少流了这么多的血,好疼啊,一种无法想象的痛,正在蔓延尤塔的全身,让他感到后背发麻。

这时任尔站在了一盏路灯的下面,月光铺满了整片空地。

他的声音带着疼痛,缓缓流出:“尤塔,那晚我头顶上的这盏路灯亮得刺眼,而她就孤身站在这里,危险与黑夜如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正逐渐将她噬食。你能想象得到那个场景吗?站在她的角度,抬头望着这里的一切,多么的可怕呀,可她为了心中的渴望,正勇敢的直面这只怪物。”

“我现在站在这里,感受着她的感受,承受着她的恐惧,我的感受越深刻,我的心就跳的越厉害,我就越发的痛恨自己,为什么我的菲菲要承担这些,为什么当时我没能好好保护她,明明我已经察觉到了这些危险,为什么我没能早一点替她规避掉这些危机,为什么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都是她在替我挡住了这些源源不断的伤害。”

然而任尔始终觉得,身为天使最虔诚的门徒,既然是这般地没有照顾和保护好她,让这些牛鬼蛇神有了可乘之机。

尤塔听见他的声音越说越沙哑。

不禁在心中,自言自问。

任少是个怎样的人,是个极度理性的人吗?

答案很明显,分场合,更分对谁,所以是也不是。

在任氏,他绝对是一位架海擎天的首席执行官,任彦群把任氏交到他的手上,在短短的时间内,他还给任彦群的回报却是任氏企业近些年来几十倍的经济效益的提升。

他用实力与魄力让公司的各个部门的老员工心服口服,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多说无用的话。

在任远与任思两兄妹面前,他绝对是一位值得依赖的好哥哥,在柏林,他是庄园里说一不二的主人。

远在德国,近在国内,他的忧伤与柔软从不显露人前,他的性格与言语自带锐气,也没人看到过他的彷徨和无措。

即便冷静,自控到了常人所不能及的顶点,能自我把控住所有的情绪宣泄,可他对她的疼痛时常会跑出来作祟,不停地折磨着他,所有的情感和本心在顾影菲面前全部瓦解。

用对她的忏悔与自责将自己戳得千疮百孔,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不是的,任少。”尤塔否认:“你是顾小姐心里最割舍不掉的一道回忆也是无时无刻能保护她生命最坚硬的铠甲,你们两个正在用最好的方式彼此守护。”

“我知道顾小姐因为一些事,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受到了不小的伤害,但是能如此爱护疼爱顾小姐的除了她的父母,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了!”

“我希望困扰你的忧愁能少一点,这样你就不用每天心事重重,脸上的笑容也能多一点,你的心事太重,哪怕你隐藏得再好也会不经意间表现在脸上,情绪是会传染的,不要总是将自己困在内疚的漩涡当中,只有你快乐了,才能让顾小姐也快乐。”

尤塔说的倒是没错,情绪是能传染的,每天自己这般乌云压顶,菲菲看了也不会开心。

“尤塔,你这么会安慰人,这么会说话,为什么小思一靠近你,同你讲话,你除了脸红就只剩结巴了!”

“我……我…没有结巴……我…也没有……脸红。”

“是这样吗?”

尤塔只是听到任思的名字,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说话就已经开始不利索了,他想了想还是别否认了。

因为一旦心里想起她,开了口,就全部暴露。

尤塔拼命想把脑海里的任思压下去,便不断地四处张望这些高层建筑,基本上建成的高楼都被绿色的防护网拦住了,也不知道里面能有什么线索。

他不知该从何查起,关键是,这些楼里面真的好黑好黑。

“任少,这里这么大,空间这么多,我们接下来要往哪里走比较好!”

“如果,你是他,既要满足自己戏谑的心,又要选择一个绝佳的观众席,你会觉得这片工地,哪里最好?”

尤塔伸手指了指天空:“我要是他,那肯定是往高处走,越高越好,既不会被发现,也能不放过这里发生的每一帧画面,纵览全局,唯有高处最好不过了。”

任尔将手背在后面,看了看这么多还未建好的高楼。

尤塔把强光手电筒打开,往前小跑了好大一截。

他在被一群挨着很近的建筑群中,发现了一栋独楼,建造的样子有说不出来的一种奇特,总觉得怪怪的。

他大声呼喊还站在远处的任尔:“任少,你快过来看看这栋楼,怎么是这个造型,不走深一点都发现不了,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任尔顺着尤塔得声音快步走到了他的旁边。

看见他手电筒光源指定的位置。

符合视野开阔的,满足所需要求的,唯有这一栋。

只有这一栋独楼,在这片场地显得特立独行。

而且上面没有防护网,也没有施工升降机,就连脚手架都一并拆了。

就是一栋钢筋混凝土浇筑好的石灰色空楼,一个个长方形前后交错,一层层堆积而起,向着整栋楼延伸的屋顶望去,像是已入云海。

任尔:“听你的,我们上去看看!”

他们两个举着手电筒,进入了这栋楼里的第一层。

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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