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贾母说才子佳人的话本不至于害得姑娘家死,但亦让秦可卿挂心了几日王熙凤。当得知王子腾归来后,王熙凤还出面协理办了家宴,这才放下了心来。
话说王子腾离京出巡各地原计划是半年,谁料期间圣上一封加急信来,将那巡抚的范围翻了一番,于是硬生生拖到来年秋日才回到京城。
当王夫人欲要打探王子腾归来后的情况时,贾政下值便叹气道:“不知舅兄递了什么折子,今日圣上大发雷霆,连早朝都没上,只唤了皇太孙、军机处大臣,关在一处不知商议着什么。”
“他得了令去巡抚各地百官,都一年多未曾回家,没有功劳亦有苦劳。难不成还丢了官?”王夫人忧心道。
贾政摇头道:“只能耐着性子等等看,近来你也别回娘家,就怕圣上一怒,不问有罪无罪都牵连去。”
听贾政如此交代,王夫人的心更加焦虑,本来亲兄弟出任归来应当回娘家热络下感情,如今反倒怕累及贾府而不敢轻易去,跟贾府出事时不愿出面的官员没什么两样。
只是王夫人还未忧愁几日,贾政便忙得脚不沾地,回家只顾着休息养神,不曾道一句朝廷上的事。
反倒是谢家太太来贾府做客时,笑着说:“当初礼部、户部、兵部的姑娘选上亲王的侧妃,虽不及亲王妃那时的十里红妆风光,却也比吏部姑娘一抬轿子入东宫的强。谁料风水轮流转,这三部尚书落得如此下场。”
王夫人不知何事,惹得谢家太太惊呼道:“京城发生那么大的事,太太怎么不知?”
这才道出京城大事,王子腾面圣后,递了地方官员与京官内里勾搭,牵扯出不少为了私己而蒙骗朝廷之事,而礼部、户部、兵部三部尚书亦在其列,圣上二话不说便革了他们的职,抄家不过近在咫尺的事。
王夫人皱了皱眉,道:“这科考都能卖了题目纸赚钱,出了这事也不意外。就怕我兄弟如今做了出头鸟,不知得罪多少人。”
谢家太太乐道:“可别想那么糟糕,我家老爷说王老爷这番成就,没当上一品官员都说不过去。”
众人想的是王子腾升官发财,而王夫人却是担忧树敌太多,这官场犹如战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防备得了政敌的暗箭。
当王夫人与贾政说起自己担忧时,贾政却搬出那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理论,差点没把王夫人怄死。
从梦境中看到贾府抄家后,王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奋起,便是为了让贾府这艘大船不要沉下去。
但现在情况来看,若是贾府一而再再而三地处于政治漩涡中心,那就算是她在外赚得再多的银钱,不过上头一句话、一个怒气便可化为乌有。
当初为了让自家孩子逃离各自悲剧的命运,她千方百计:
害怕贾珠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游山玩水、闲情逸致都允了,但却没避开他赴考;
害怕元春当宫妃被赐死,纵然是贿赂太监也认了,但却避不开圣旨命她入宫;
害怕宝玉出家当了和尚,就算是吃红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养成了个混世魔王;
倘若真的要逃避既定的结局,应当是远离京城、远离政治中心、远离当官才对。
这一刻,王夫人才回过神来,为何仙女童说他们不可能摆脱命运的支配,因为她们生于世家贵族,死也该是世家贵族!
那浓浓的宿命感包裹着王夫人的口鼻,令她喘息不过来,就连睡梦中亦不安稳。
既然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王夫人只好说服自己总归会有好的法子避免贾府抄家的可能,毕竟日子依旧要过的。
而先前许久都不愿来贾府的贾雨村,突然一日递帖子来访,比起他初次上门时的穷酸打扮,这次衣着倒是光鲜亮丽些。
贾政本就对贾雨村有愧之心,喝茶、宴请都敬他作上宾,况且贾雨村有与贵人打交道的经验、亦有一肚子墨水,两人一番结识下来,反生一股相识恨晚之情。
接连几日,一改先前的冷漠,贾雨村倒是万分愿意接受贾政热情的邀请,来贾府里头饮酒作诗,好无快乐。
对贾雨村前后态度的转变,贾政虽是受宠若惊,以为是自己诚心感动了对方,自然更是掏心掏肺地对待贾雨村。
而王夫人也不在乎进府来打秋风的人,否则贾政一出点事,他门下清客便借口不出面,若她硬是计较起来,那几个人早就被她赶出府去。
但门下清客好歹是贾府白养着的人,这贾雨村却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同宗,贾珍也道不清他与京城哪个贵人交好,王夫人本来就忌惮。
如今贾雨村突然间频频对贾府示好,而且在三部尚书等数十位大小官员落马后,若他的贵人是落马中其一,倒显得此人十分善于工计。
只是王夫人如此说,贾政却不置可否,甚至觉得王夫人过于杞人忧天。
王夫人亦寻不到贾雨村有何加害贾府之事,也怕是自己过于谨慎而诬赖了好人,便不再关注他们的来往。
而日子过得极快,一眨眼便到放榜的日子——九月十五日。
虽说主人公贾珠不在府上,但贾府上下依旧十分在意,就连贾政面上镇定地喝着茶,那双时不时张望门口的眼睛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贾母心里着急,嘴里念叨道:“这都什么时辰,还不回来报。”
一旁的林之孝家的笑道:“我听人家说,那榜是从右往左张贴的,那越排前的越后看到,这可不耽误些时间。”
这话哄得贾母开心,道:“这一想也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