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清真动了气,眼神凶得仿佛要吃人,手劲极大,疼得秋海杰直呲牙。
老东西仗着秋焱打不还手,作威作福惯了,实则色厉内荏,禁不起半点吓唬。他悻悻揣手,翘着腿横躺在后排车座上,用外套蒙住脑袋,嘴里骂骂咧咧。
秋焱和汲清不予理睬,片刻后只听鼾声如雷——他居然还能睡得着。
车内的紧张气氛终于得以缓和,秋焱余怒未消,手抖得厉害,连水杯都握不住。他隔着衬衫狠狠掐了一把胳膊,强迫自己恢复冷静。
终于鼓起勇气向汲清剖白内心最深的伤疤,结果却无比惨烈,简直自取其辱。
秋焱绝望地叹气,觉得自己像个大笑话。
“抱歉,吓着你了。”他朝汲清愧疚地笑了笑,取出手套箱里的抗酸药,含进嘴里干嚼。脊梁弓起,像一只被困在瓢泼大雨中的流浪猫。
“我不舒服,想回家。”窗外艳阳天明媚,他的语气虚弱到近乎恳求,“你再开快一点,好不好。”
秋焱的精神状态非常差,从吃午饭起就一直走神,洗碗时不小心打碎了自己的马克杯。
他和汲清用情侣款,在鸡飞狗跳的裉节上砸了一只,相当煞风景。
汲清有些介意但没说出口,仔细将陶瓷碎片扫干净,轻吻秋焱的额头,“碎了再买,问题不大。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带叔叔去Costco买衣服,顺便挑一对新杯子。”
“不用,我下班以后带他去。”秋焱只请了半天假,下午得在家办公,一堆工作等着处理。
他忙得焦头烂额却一再坚持,羞于给汲清添麻烦,“我爸不是盏省油的灯,你应付不了。”
“我比你能应付,公共场合他还能耍流氓不成。”汲清对秋焱的回绝稍有不满,语气也不似刚才那么温柔,“你不敢还手我敢,他又不是我爹。”
汲清板着脸时不易亲近,冷冰冰的,还带了些许匪气。秋焱从没见他恼成这样,一时很不习惯。
实在不值得为了秋海杰跟汲清吵架,秋焱拗不过,索性由着他去,“好,麻烦你了。有事给我打电话...直接报警也行,总之你看着办。”
...
秋海杰是看人下菜碟的主,在汲清面前不敢造次。汲清见他老实,也就没再摆脸色,说:“您随便挑吧,一小时后收银台见,我结账。”
“秋焱给了我二百刀,不劳你破费。”秋海杰臊眉耷眼,佯装客气。
“那钱您留着零花吧。超市货不贵,从头到脚置办一身花不了多少。”汲清皮笑肉不笑,秋焱和他算账算得泾渭分明,居然连二百刀都要计较。
有便宜不占是傻瓜,阔少大方肯掏钱,秋海杰压根没打算节省,左挑右挑,往购物车里扔了件一百五十刀的羊皮夹克。
汲清早料到老家伙会狮子大开口,摇了摇头无甚所谓。他惦记着给秋焱买新杯子,逛了半天选了一对保温杯,能喝咖啡能喝茶,更不怕摔。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振动,来电显示是他在多伦多经常光顾的骨科诊所。护士提醒他后天上午十点有预约,拍完MRI和医生见个面,详谈韧带手术的具体安排。
近来一颗心全拴在秋焱身上,汲清顾此失彼,把动手术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他犹豫片刻,问道:“不好意思,能不能改一下预约时间?我爱人家里出了点急事,我想在卡尔加里多陪他几天。”
“给您重新约到六天以后行么?”专家门诊一号难求,护士在预约系统里敲敲打打,“这个时间还不合适的话,就只能等到下个月了。”
这次的韧带伤比以往更加复杂,如果不想早早断送职业生涯,手术必须尽快提上日程。六天是最迟期限,汲清不答应也得答应。
“就六天吧,谢谢。”他连连叹气,做好了挨骂的准备,“麻烦您把预约确认单抄送给球队教练和经理,制定训练计划可能要用。”
擅自更改治疗日程犯了大忌讳,从Costco回家的路上,汲清一直戴着蓝牙耳机和教练经理打电话。
教练不希望他把时间都耽误在卡尔加里,错过赛季前的关键磨合期,要求他最迟三天内回多伦多,参加低强度的陆地训练。
安稳日子没过几天,不合时宜的烦心事接踵而至,逼迫他和秋焱各奔东西,像极了那只摔成碎片的马克杯。
他不可能永远理智又乐观,说到底只是个陷入爱情的凡夫俗子,私心和占有欲在脑海里疯狂地生根发芽,终于破土而出。
既没法留下,又不能带秋焱走,巨大的失落感令汲清无比焦虑。侧颈的伤疤隐隐发痒,他烦躁地抬手用力抓挠,仿佛痒进了骨头缝里,有蚂蚁进进出出地爬。
皮肤不堪蹂/躏,缓缓渗出斑驳的血点,木兰花刺青被染得猩红一片,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