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莲。”俞可蓓关上病房门,轻轻叫她。
殷莲点点头,坐到沙发上,等待俞可蓓坐到自己身侧另一张单人小沙发上。那是俞可蓓的老座位。
俞可蓓坐下,问:“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殷莲答:“老样子。”
“马上就到你的生日了。”殷莲一向是话非常非常少的人,如果俞可蓓不开启任何话题,接下来的五十分钟她们将会在沉默中度过,“关于生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往年殷莲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否定:‘没有’,‘不想说’,‘不知道’。
今年殷莲经历许多不一样的事情。她逃跑又回来,见到女朋友又受枪伤。俞可蓓还听她说了她和葛妙的事情。俞可蓓想,或许殷莲会有不同的答案。
“没有。”
否定仿佛是下意识地回答,殷莲很快收住嘴巴改口:“刚才想到小时候过生日的事情了。”
俞可蓓把欣喜藏在心底,脸上不展现半分。她平静地问:“是你小时候的生日吗?”
“不是,是殷姜。”
身为殷莲的主治医师,俞可蓓非常清楚殷莲的家庭成员,“是你姐姐呀。”
“是的。”殷莲说,“姐姐说她过九岁生日时要吃双层蛋糕,还要请全班同学来家里玩。”
俞可蓓没有接话。
殷莲继续说:“可是她没有吃到双层蛋糕,也没有请到全班同学。”
殷莲平淡的话语中,俞可蓓没有听出同情或是伤感,也没有听到幸灾乐祸又或者落井下石的贬低。
俞可蓓安静的等待殷莲的下文,仍然没有接话。
而她没有给出回应的理由很简单:她知道殷姜没有吃到双层蛋糕,也没有请到全班同学,因为八岁的殷姜死在一场深夜的大火里,她没有九岁的生日。
俞可蓓查过当年大火的新闻报道。报纸上说火源是殷姜房间的香薰蜡烛。
那场火很大,大的把殷莲的家完全烧为灰烬。作为父亲的殷远峥几次想要冲进火场去救大女儿,可是都没能成功。最后她们一家三口眼睁睁地看着殷姜死在火里,无能为力。
“我是不是应该难过?俞医生,我是不是应该流眼泪?”殷莲冷冰冰地盯着俞可蓓,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干巴巴的,什么都没有。
俞可蓓说,如果你想哭的话,可以哭。
殷莲的手垂下来,“我不想哭。我还是不能理解……什么时候应该难过,什么时候应该开心。”
她说话的时候,头也跟着垂下来,像是犯了错的小朋友。这么一看,就有些难过的样子了。俞可蓓适时的告诉她:“现在的你看起来就很难过。”
殷莲的头抬起来,眼神清澈胜过稚童:“那我应该怎么样让眼泪掉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