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与周茹加快步伐，赶忙走进陆府。

刚进门，就见不少的下人不停地从痛一个房间进出，那间门大敞，他们快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只见许柔端坐在正前方，陆榄立在一旁，眼神充满沧桑，陆扬与陆挽用衣袖捂着脸，许是想抹去眼角的泪痕。

此刻的许柔，略施粉黛，遮去眼角的皱纹，头梳倾髻，身穿粉红蝶戏水仙裙。在这昏暗的房间，她明艳极了，活脱脱像个未出阁的少女。

细看她的眼神，不如此前般绝望，反而还生出了些洒脱之感。

仿佛那个衣衫破旧浑身泥泞的许柔从未存在，她始终端庄美丽。

“陆祈，你终于回来了。”许柔开口道，声音极小，气息微弱。

她只是说了一句话，转身又轻咳出了血，抬手用帕子拂去。

“娘，你不要说了。”陆扬哭道。

“疯了大半辈子了，好不容易在最后的时日能清醒会，阿扬，你就莫要担心了。”

陆扬背过身，不敢再望向这边。

“陆祈，你不要怨你娘，想来她的苦衷你已经知道了。”

陆祈颔首。

“陆榄，我要看着你，亲自给所有人解释，你能做到吗？”

许柔撑着木椅旁边的扶手，偏头把视线投向陆榄。

陆榄垂眸沉思，半晌后才微微抬头，眼里波光流转。

“我幼时也是庶子，家里地位极低，兄长与嫡母皆欺辱我，我娘也受尽他们的折磨。”陆榄缓缓开口。

“后来我便懂得，凡是都要自己去争，我为自己搏出一条血路，才有如今的位置。”

陆榄对上许柔的目光道：“我娶你，却打心里不待见你。而后，我又娶了袁氏，有了陆祈，我愈发觉得他像我，便心想让陆祈成为我。”

“但我需要给他制造同我一样的环境，拥有一样的感受。可你们总是不如我意，我就恼怒，未成想，因为我的愤怒竟让袁氏染了不治之症。”

“袁氏走那天，我便废了陆祈的武功，我害怕他成为我这样的人。”

陆祈闻言大惊失色，连连后退，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是他的兄长，如今才知原来是陆榄废了他的武功。

他永远记得那天黑夜，有蒙面之人重重踩着他的双手，喂了药，废了他的武功，那阵痛感只要一想起便会涌上心头，覆盖全身，叫他永生难忘。

“我每日都让下人给陆挽与陆扬在心里埋下仇恨的影子，因为只有这样，陆祈才会知道生活的苦，才能学会反击，才能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你废了我的一生，却又要我活下去。”陆祈苦笑道。

“我知你恨我，知你们所有人都恨我，我不奢求你们的原谅……”陆榄埋下头。

“不可能有人会原谅你的！你从来没有爱任何人，只是把所有人作为棋子。你如今说出这些，只是因为想要快些把计划完成，你让陆祈理解你，走你走过的路。”许柔声音嘶哑，使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完这些话。

“陆榄，你比我更疯。”许柔紧紧盯着陆榄，那眼神太狠厉，像是想要撕碎面前之人。

陆榄闻言却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我是疯，只要有不如意的地方，我就会拿你们出气。因我想要陆祈成为我，便搭了整个戏台。”

“你本可以继续演下去，为何今日我想让你说，你就全都说出来了？”许柔冷眼望向陆榄。

陆榄笑容僵硬下来，眼角带泪，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许柔道：“阿柔，我不知你是否信我，可我真的不想你走。我这几日天天做噩梦，每日都来见你，我害怕你和袁氏一样，真的一走了之。”

“陆榄，你真恶心，都到现在了还在装。我死了你不会更开心？还是你还想继续折磨我？”许柔双唇颤抖，声音越来越微弱。她能感受到自己寿命将尽，所幸上天怜悯，才给她死前能清醒的机会。

她双目有些模糊，也有些听不清周遭的动静，只是沉闷许久的心却忽觉轻松。

撑着木椅的手逐渐无力，许柔轻笑一声，转头看向落泪的陆扬与陆挽：“不要为我哀伤，你们定要好好活下去。”她的心里始终有这两个孩子，只是不知如何才能好好面对他们。

周茹再也做不到冷眼旁观，凑近许柔，握住她冰冷的双手：“许夫人，你这是怎么了？还会有希望的。”

“姑娘，此前大夫说了，我活不久了，可能随时就会离开，如今我心愿已了，着急投胎去了。”许柔笑得和蔼。

“阿柔！”

许柔应声偏头，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以前初见陆榄时，觉得此人有股向上的拼劲，虽在陆府不受待见，但只要能好好过日子就行。

许柔轻叹一声，可真是世事无常啊，没想到竟是本该与自己争风吃醋的袁姑娘更善待自己，想来可能因为都是女子，才知对方的苦。

好久没见到袁姑娘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会不会已经投了个好胎？下一世，成为了一位男子，投成女子也无妨，至少不要再遇见陆榄了。

其实从她伤了头便记得大夫说过活不久了，这些年来，唯一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便是袁姑娘交代说要把信给陆祈。

如今已经完成了袁姑娘的心愿，她便不愿留在这让人痛苦的世间。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