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容舒端着空碗从褚玉堂出来,绕过垂花门,随手将空碗递给一直在门边候着的轻语,道:
“进去吧,你主子刚喝了药睡下。”
“诶,好,小公子慢走。”
轻语接过碗,行礼道谢之后小跑离开。
柳容舒步子顿了顿,顺着轻语离去的方向看过去,犀利的视线又落回主屋那扇窗户上,仿佛透过窗户盯着床上那人。
她右手搭在药箱的背带上,指尖一下下叩在药箱上,冷声嘲讽道:
“将你二人放在同一个屋檐下,竟没将褚玉堂的房顶给掀了,当真稀奇。”
话落,半晌也不见身后人有动静,柳容舒手指一顿,微微颦眉,转过身看谢江枫。
那小王爷似是有些疲倦,微微弓着身子,一身暗紫色锦衣在身前空荡荡地轻晃。
本应意气风发的人此刻神色复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呆愣愣地盯在面前一步远的地上,眼睛都快将那块儿青石板砖盯穿了,可想丝毫没听进去她刚才的嘲讽。
柳容舒若有所思地将视线从他微红的眼尾扫过,顿了顿,绕过他继续向正院走。
方才她进去的时候便觉出那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不似平日里的剑拔弩张,反倒多了些说不清的暧昧。
见她进来,谢江枫就像看见救星一样,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之后在她离开的时候又匆忙跟着一起出来。
到底那人对这无法无天的小侯爷说了什么,能让人慌张成这样。
回想起离去前,顾昀那晦暗不明的眼神,柳容舒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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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书房的时候,顾忠贤正在书案前写字,听见脚步声,头也未抬,“来了。”
柳容舒将药箱放在一旁桌子上,拱手行礼,“义父,你找我。”
顾忠贤“嗯”了一声,道:
“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柳容舒这才注意到另一旁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食盒。
她走过去将食盒打开,当中的饭菜还热着,想必也是在她来之前刚送过来。
她从善如流地坐下,将饭菜一盘盘端出来,“义父,其他人都走了?”
“走了。”
柳容舒默了默:
“今日府上宾客众多,儿子未能为义父分忧,实乃不孝。”
她说得情真意切,其实打从她一年前决定进入顾府的时候,她便已经能够很好的隐藏自己的情绪。
事实上这一年来她也做得很好。
但不知为何,今日她总觉得,顾忠贤对她似乎有些同往日不太一样。
顾忠贤停下手中动作,抬了抬眼皮,略微点了下头,同她道:
“先吃饭吧。”
柳容舒道“是”。
执箸夹菜,略微吃了些。
屋中除了笔与纸摩擦出的“沙沙”声之外,一片寂静。
半刻钟后柳容舒放下筷子,用食盒中的帕子擦了嘴,喝了杯茶漱过口,方起身走到书案旁研墨。
“义父找我何事?”
她站在顾忠贤身旁,这才看清桌上那副完成到一半的画作,是一幅《万里河山图》。
“这是……”
柳容舒眸光闪烁,语气微扬,心中忽的升起一阵灼热之感:
“大周的山河图?”
画上有座高山,是肃州的褚稷山,站在涿阳城的城楼上,向北远眺,那座巍峨的高山就在边境线上。
这画面从柳容舒小时候便刻在她的脑中。
画中还有许多旁的山脉湖泊,都是她虽未见过却也有所耳闻的。
顾忠贤此画作的得巧妙,几乎将大周所有的名川大山都囊括在一幅丈余长的画卷上,巍峨雄壮之势一眼望去直击人心。
顾忠贤并未回答她的话,从笔架上换了支七紫三羊中楷,略微弯下身子勾勒山峰的轮廓,半晌,说了句不沾边的话:
“你可知,京中人都说你有曾经范少卿的风骨?”
柳容舒研墨的手一顿,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骤然紧缩了一下。
她稳住呼吸,略微颔首:
“儿子知道。”
顾忠贤挥了挥手示意柳容舒不必再研墨,他自己也放下毛笔,走到一旁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