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打从顾昀的增祖父起就在朝中任职。
到了顾昀的祖父辈,顾家出了一位名震天下的大将军顾宗耀,顾家一时风光无两。
只不过顾宗耀未及不惑之年便积劳成疾病逝了,留下夫人和遗腹子,后来顾宗耀的夫人日日伤感,不慎早产,母子惧亡。
当时朝廷赏下了不上抚恤,只是顾昀的堂祖父那一支却就此绝户了。
顾家人丁本就不兴旺,自从顾宗耀病逝,就只有顾昀的祖父顾宗辉在朝为官。
两年前顾宗辉也逝世,顾家从此就靠顾忠贤一人支撑门楣。
因此顾家的宗祠虽说也是常年香火不断,但因着平日里很少有商议家族事务之类的需求,便许久未找人翻新过。
宗祠高墙深屋,老旧的门板上有斑驳的黑漆,中间一对铜铸的门环。
范屹和柳容舒被下人搀扶进去之后,大门“吱呀呀”从两人背后阖上,门环触碰到门板上,发出几声从慢到快的“咣咣”声,之后宗祠内重新恢复冷寂。
柳容舒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往前挪了两步来到蒲团上跪坐着。
她仰头,目光从顾家祖宗牌位上一一扫过,不无讽刺地开口:
“兄长,如今到了宗祠,你敢当着你顾家列祖列宗的面,将刚刚在你爹面前说的那番话再说一遍么?”
范屹学着她的样子也跪坐下来,睨了她一眼,“怎的,你当真了?”
柳容舒的目光在写着“顾宗耀”的牌位上停了一下,沉默半晌,她转过头看他:
“兄长没当真就好。你我如今该怎么做?”
不是她非要多此一举,只不过顾昀这人从前太混账,她怕他万一女人玩腻了,心血来潮真的想同男人玩玩怎么办。
“如今?还能怎么做,老老实实跪祠堂吧。”
范屹见那小白脸脸上写满警惕,不禁讥诮,“难不成你想让为兄,将刚刚在观湖亭上对你未做完的事做完?”
他的目光从她脖颈上两枚淡红色印记上扫过,故意意味深长道:
“如此也好,直接将你我断袖之名做实,倒也省的演戏了。”
“……”
柳容舒一想到刚刚在亭中他对她做的那些事,心中就别扭,耳根也跟着微微发热。
幸亏范屹此刻已经从她身上收回视线。
默了默,她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柳容舒话说完,等了许久也未听见身旁之人出声,她回头看去,发现那人已经撑着额角闭目养起了神,显然是懒得回答她的问题。
柳容舒梗住,一口浊气卡在胸腔里上不上下不下。
她捏紧袖口,嘴唇动了动,终是把出言讽刺的话忍了下来,拿着蒲团走到一旁的木柱旁双臂环胸斜靠上去。
风声轻轻拍打着老旧的木门,淡淡的潮湿霉腐味夹杂着香火的味道,在孤冷的空气中缓缓流动,萦绕在柳容舒鼻尖。
刚刚挨鞭子的时候出了一身冷汗,此刻在阴暗的宗祠内待得久了,冷汗似乎又结成冰凝在了身上,凉意沁骨。
柳容舒拢了拢身上的外衣,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
“想不想出去?”
就在柳容舒刚刚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之后,老僧入定了许久的范屹忽然破天荒的出声问道。
柳容舒本也想学着他之前的样子,不理他,可奈何自己才挨了鞭子,又在这里受冻,实在受不住,于是妥协问道:
“如何出去?”
范屹起身在祠堂内走了一圈,来回看了看,闲庭信步的样子就好像刚才那二十鞭没有落在他身上一般。
柳容舒视线跟着他,待他转够了,见他回头对自己说:
“出去可以,但如今即使我与白家的婚事能退,那老匹夫定也会再想法子给我塞女人,况且东阳公主那边未必就对你死心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陪你继续演戏?”
范屹想了想,轻轻摇头,“你也可以拒绝。只不过就是在祠堂跪上十天半个月,之后出去继续被公主缠上,而你之前被我‘轻薄’、落水、挨鞭子这些事全部都成了无用功而已,而我,还可以找别人继续陪我演。”
他长身玉立于半明半暗的窗前,捻着手指,俊秀的面上笑容人畜无害:
“看在你叫我一声兄长的份上,濯安,我将选择权交予你。”
柳容舒:“……”
她有得选么?
“成交。”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舌间挤出。
-
晚膳时,顾夫人已经能起身与顾忠贤一道用膳。
饭桌上气氛压抑凝重,顾忠贤才拿起筷子,扫到下手的两个空座,又叹着气将筷子拍回桌子上。
顾夫人则拿着帕子偷偷抹泪。
顾婉茹夹了一筷子米饭,数着饭粒,时不时抬头看看二老,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劝慰。
忽然,三人听到院中一阵嘈杂之声。
顾忠贤蹙眉,正待开口训斥,张管家匆匆进来:
“老爷!祠堂、祠堂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