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顾忠贤已疾步走了出去,顾夫人也脸色煞白,起身时晃了晃:
“快!快!扶娘过去!”
几人赶到的时候,祠堂的火烧得正旺,范屹和柳容舒已被侍卫救了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顾忠贤刚吩咐完张管家去衙门借水龙,一回头看到被救出的自家儿子,身子一个不稳,差点儿跌倒在地。
只见范屹被下人趴着放在门板上,他的背上本就挨了二十鞭,如今上面又加了一道狰狞骇人的烫伤,以至于他整个背部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儿好肉。
救人出来的侍卫抹了把脸上的灰,回道:
“回老爷,属下进去救人时,恰好有一根房梁砸了下来,顾少爷为了……为了保护小公子,将他压在身下,自己就成了这样……”
顾忠贤闻言心中震惊之后五味杂陈。
他不动声色地应了声,吩咐人,“将顾少爷和小公子带回褚玉堂,先叫府医来瞧。”
又回头对顾婉茹道:
“为父进宫一趟,你扶着你母亲先回去休息。”
说罢,不待她二人反应,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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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忠贤从宫中带着御医回来的时候,府医已经将范屹的伤口简单做了处理。
顾忠贤进来的时候,正对上范屹的眸子。
他脚步一顿,担忧的神情随即变成略有些夸张的恼怒,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对御医道:
“还请李大人去为犬子瞧瞧伤情,老夫还有要事,先行去处理一下。”
那李御医是个耿直的,闻言也未多想,拱手道:“大人只管……”
“父亲!”
李御医话未说完,范屹忽然出声打断他的话:
“儿子就是心悦柳濯安!儿子连为他去死都愿意,父亲为何不能成全我们!”
秋日里的晚间明明只是有些冷肃,虽无月无星,却也无风无雨,然而李御医却觉得似乎有一道雷劈进了房中,震得他呆在了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顾忠贤看着李御医一脸震惊,震惊之下又暗藏着八卦的神情,一口老血差点儿喷涌而出。
他随手捡起一个茶杯砸在范屹身上,怒骂:“那你去死!”
李御医吓了一跳,脖子一缩,待到顾忠贤扬长而去,他才走到范屹床前,先替人收拾了满身茶渍,才眼观鼻鼻观心替他诊起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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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朝的时候,顾忠贤儿子与柳濯安断袖的事情已经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就连惠孝帝也特意在早朝后将顾忠贤留了下来,问了问情况。
从乾清宫出来,顾忠贤就怒气腾腾地直杀到太医院去,却恰逢李御医不当值。
顾忠贤气不过,转了一圈,将李御医平日里私藏的珍贵药材和藏书全都翻出来,命随从带回了顾府,扬言他若要这些东西,便来顾府取。
回去之后,顾忠贤本打算先去褚玉堂看看,再找自己义子好好问问情况。
谁料刚去褚玉堂,就见那两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喂药,两人浓情蜜意,好一对苦命鸳鸯的样子。
顾忠贤在门口站了许久,终是未踏进房门,默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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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顾忠贤走远,柳容舒把药碗往范屹手中一塞,冷道:
“我瞧着兄长手脚利落得很,兄长还是自己喝吧。”
范屹用勺子搅了搅碗中的汤药,唇角扯起弧度,语气却无波无澜,道:
“我先是替你解了一次东阳公主的围,之后又在火场中替你挡了坠下来的房梁,怎的换你给我喂个药都这般艰难?”
范屹盯着波光粼粼的汤药,眼神也跟着微微漾起波澜。
他本来只打算放火之后,简单替那人挡个火,无伤大雅便好,然而在大火燃起的时候,“柳濯安”眼中骤起的慌乱,顿时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小姑娘。
范屹当时虽然已经身死,然而如今听谢江枫描述,他还是能想象得到,那个小姑娘被烈火包围时该有多害怕,多无助。
而那人当时的表情和笙笙那般相像。
便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让他在房梁倒下的顷刻间,做出选择。
柳容舒闻言,毫不掩饰地嗤笑,嘲讽道:
“那我是否还要对兄长心怀感激?如今你我断袖之情在京中传得栩栩如生,兄长敢说不是你的手段?”
“是。”
范屹坦然。
他一口将药喝下,盯着柳容舒,澹然道:
“我给过你两次机会,你都没有拒绝,如今再扭扭捏捏,未免显得你矫情,柳濯安,好好配合。”
他如今在柳容舒面前,再不掩饰自己的性子,便是面前之人如何怀疑,他这幅身子终究是顾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