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上次让我们安排的刺客,九皇子已尽数给我们送了回来,未试探出您说的那人的武功,是属下们办事不力,请公子责罚。”
三楼雅间专供贵客挑选金银玉器,为了提高成交率,房间中提前都会摆放好一些上品,若是客人挑选自己想要的东西时,无意间看上其中某样,便有可能一并买走。
这是范屹六年前成立金玉满堂暗线的时候,便有的规矩。
范屹视线在一把小巧的弓箭上流连片刻,抬了抬手,淡道:
“无妨,此次我来,是为另一件事。”
“公子但说无妨。”
范屹将那把弓箭取下来,拿在手中掂了掂份量,又试了试弓弦的力度,眉眼若有似无地晕开一抹柔和,声音也不自觉带了几分温度:
“李天植此人,现在何处?”
掌柜的略一思量,道:
“如今在六安县,自从您三年前身死,我们的人便将他接应出来,改头换面,安排在六安县做金玉满堂分店的账房先生,如今他名唤季澜。”
“唤他回来吧。”
范屹负手在身后,捻了捻手指,“当年之事,他该做个了结了,你告诉他,寇应麟长子寇棋英三日后酉时三刻会路过南锣巷。”
掌柜的眼神微动,道了声“是”。
具体对掌柜的交代了一些事,范屹随手拿了一串珊瑚手链下楼,一脸未寻得可心之物的模样,又在一楼大厅假意看了看,深情更加失望。
“顾公子!”
范屹正要出门,掌柜的忽然叫住他,拿出一个包好的包裹,讨好笑道:
“刚刚将您一直看这把弓,不若……”
“不用。”
范屹不等他说完,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在柜台旁边货架上一个白玉茶壶身上,略一思索,道:
“将这茶壶给我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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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语在茶摊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自家公子出来,一看公子只是拿了一串珊瑚手串和一个茶壶,心里蓦地一松,急忙过去接过范屹手中的东西。
“手串带回府,这茶壶送去柳府。”
轻语接东西的手一软,差点儿将茶壶打了。
他到现在都有点接受不了自家公子断袖的事实,也时常为自己的未来担忧,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兽/性大发的公子拉来暖床。
“还愣着做什么?你先去送,我一人回去。”
范屹说罢,不再看轻语一眼,转头就走。
他心情不是很好,莫名有些烦躁。
刚刚临出门前,目光一扫,看到货架上那支白玉茶壶,上面雕着雏菊纹样,他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那少年煮好茶后,白嫩的手举着茶杯朝他递过来的样子。
那茶杯他看得清楚,白玉茶杯,雏菊纹样,与这只茶壶相得益彰。
鬼使神差地,只略一犹豫,他就让掌柜的包下这支茶壶,还让轻语送去给了那个小白脸。
范屹心中有些懊悔,然而此刻再倒回去追上轻语,怕是更加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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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柳府。
柳容舒再看到轻语送来的那支茶壶时,也是一阵错愕,随即便想起刚才在府门口那一幕。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将轻语送来的茶壶连通自己那四只茶杯一起包了起来,找了个椅子踩着,放到博古架的最上层。
这人莫不是疯了,无缘无故送她东西,怕不是茶杯上种了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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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夜里,柳容舒正与同僚在天香楼应酬,忽的听见外面一阵喧哗,有人高喊“死人了!死人了!”
柳容舒心头一跳,随众人一道涌出门去。
便见到一群衙役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有一人,蒙着白布,显然已经死了。
远处,一脸惨白的寇应麟被寇棋萧搀扶着,踉踉跄跄朝着担架这边跑来。
“啧。”
范屹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轻叹:
“白发人送黑发人,当真可怜。”
柳容舒回头看着他,眼神带着询问。
范屹眉眼清冷幽深,视线如刀锋,越过她,落在被人绑着跟在担架之后的中年男子身上,淡淡道:
“好奇心太重,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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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死者是寇棋英,寇大学士的嫡长子,当夜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便直接进行了三司会审。
行凶者对罪行供认不讳,声称自己是刻意报复为之。
言说自己是永平二十五年的一甲进士,名唤李天植,因出身不显,被当时肃州州府寇家威逼,顶替了其进士之名,而其作为武胜县县令的父亲,在后来因一直替他奔波申诉,而被寇应麟秘密害死。
此事兹事体大,又涉及当年科举之事,有司不敢隐瞒,连夜上报给惠孝帝。
第二日早朝时,惠孝帝便命人将李天植带到乾清宫。
柳容舒在文臣一列偏后面的位置站着,看清李天植面容的一瞬间,她便如遭雷劈一般定在了原地。
她脑中一片空白,如被人扔进结着冰块儿的冷水中一般,胸口憋闷、呼吸停滞,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渐渐远去,眼前的场景变得不真实起来。
李天植,李先生——范屹曾经的幕僚,她曾不小心偷窥到过。
他为何……为何会与顾昀那厮搅在一起?
还是说子钰哥哥的死,也有李天植的手笔在里面?他早就背叛了子钰哥哥,投靠了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