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秋末冬初,朝阳挂在碧空如洗的蓝天上。
绵延百里的草地青黄交接,远处蓝天之下是密密匝匝的各种名贵树木,如名家大师随意又精妙地挥毫泼墨般层林尽染,放眼望去莽莽苍苍、绚丽多彩,混若一场视觉上的饕餮盛宴。
一阵风刮过,草地伴着远处树叶,沙沙声此起彼伏,树林深处偶有几声鹰鸣虎啸,惊起一群大雁从密林中飞出。
柳容舒跟在队伍中,不禁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七岁以前,她曾在边关生活,虽说大漠黄沙与眼前的绿茵草地截然不同,然而那种天高海阔、无拘无束的感觉又那般异曲同工。
骨子里对于自由的惦念与渴望,令她此刻恨不得立刻纵马狂奔。
“想什么呢?”
“以前在肃……”
柳容舒脱口而出的话一顿,回头瞅了范屹一眼,警惕道:
“没想什么。”
范屹轻“啧”一声,没再说话,心里却盘算起来,她刚刚眼神中的渴望与旁人并不一样,有那么一瞬间,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呼之欲出的不羁与怀念。
她在怀念什么?福县靠海,莫不是在怀念曾经在海边的生活?那个脱口而出的“肃”又是什么?
范屹不禁又扫了眼身旁之人,见那人面上神色已恢复如常。
莫说是柳容舒,便是久在皇城中循规蹈矩生活的众人,到了如今这广袤天地之下,都不禁心胸开阔,面上也都不自觉带了几分舒畅的笑意。
昨日傍晚队伍到达猎场,安顿好吃住后,皇帝念着舟车劳顿,便让众人早些歇息了。
今日一早,大家随皇帝一起来到早就布置好的观景台。
说是观景台,只不过是一处比别的地方地势略高一些的小丘陵,上面搭在正中间的是皇帝及后妃的位置,下首是此次唯一随行的皇子谢江桦的位置,再往后便按照官职依次排开。
柳容舒跟着顾忠贤及范屹坐在谢江桦的左后方。
观景台前搭了一个三丈见方的擂台,不用多说众人也知,这便是此次武选的地方。
因着此次要进行武选,随行人数便比往常要多,除了常规伴驾的大臣,还有许多大臣家眷,尤其是还有许多未入仕的世家子弟。
然而围场承载不了如此众多之人一起狩猎,礼部在请示过皇帝之后,特意将武选安排在了秋猎之前,只有经过武选出来的前五名世家子弟,才有资格与其他人一起进入围场。
众人就坐之后,惠孝帝简单讲了几句,便下命可以开始比试了。
礼部与兵部按照之前递来的名单,依次安排人上擂台进行比试。
柳容舒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乏味,世家子弟,虽说家族从小定然都会找先生培养其武艺,但到底是金贵之人,又多半出身文官之家,再怎么学习也都是些绣花把式。
上首传来一声不大的女子娇笑声,柳容舒不自觉顺着笑声向右前方看去。
皇帝身边左手边坐着行止端正的皇后,右手边却有一个美艳女子柔弱无骨般靠在他手臂上,那女子不知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皇帝睨了她一眼,点了点她的鼻子,她便又捂着帕子轻笑起来。
柳容舒记得这女子是陛下新晋的淑嫔,如今圣眷正隆。
此时,皇帝又对身旁的老太监说了句什么,那老太监略一蹙眉,回了皇帝一句什么,看样子显然是规劝之类的话,皇帝面上的笑随即落了下来。
“仇靖南如今胆子愈发大了,竟敢明目张胆地驳陛下的面子。”
柳容舒正要收回视线,耳畔忽然传来一个潮热低沉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她按捺住狂跳的心,回头瞪了范屹一眼,凑过去咬牙切齿道:
“顾公子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人吓人,吓死人的?”
范屹对她挑挑眉,视线在她面上逡巡一圈,讥诮道:
“这么不经吓,待会儿怎么上去打?”
“那便不去了。”
柳容舒瞪了他一眼,目光转回擂台上,不再理会他。
在她转过头后,范屹的视线才不紧不慢落在他刚刚凑近的她那只耳朵上,看到那只耳尖上淡淡的红晕,范屹唇角缓缓上扬,目光变得越发幽深。
武选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才到了柳容舒上场。
果然不出范屹所料,最后留在擂台上的只剩下陆文峰一人。
来之前范屹曾给过柳容舒一份关于陆文峰的资料,她知道此人擅长先发制人,且讲究的是快准狠,学习的武功也颇有些偏门,时常不按套路出牌。
柳容舒走到擂台边,翻身而上,看了看陆文峰手中的长剑,对他略一点头。
“你的武器呢?”
陆文峰显然没想到上来的是顾家那个小白脸,更没想到这个小白脸胆子竟这般大,连武器都不带就敢站在自己对面,跟自己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