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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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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高兴得一下站起来:“你同意我去了?!”

史今笑了,站起身来,摸摸许三多的头:“我很高兴你愿意征询我的意见,可有时候,人真要坚定去走一条正确的路时,即便周围再多阻力,甚至那阻力来自强权威慑,你也要有足够的勇气坚持下去。”

许三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听了史今几句嘱咐,便迫不及待地跑出云沙寺,去居士林报名应征了。

史今负手站在门边,望着许三多逐渐消失在寺外的身影,牵出一丝感慨却又失落的笑……

从一开始便知道,他终究会长大,终有一天会离开自己身边,只是从没想过、或不愿接受,这一天这么早便开始初露端倪……那个孩子,也许还带着年幼的冲动和迷惘,也许过于急躁或看不清前路,但他已开始学着成长,追逐着周围众人前进的脚步,想要尽全力为这样的世界带去正面的能量……这一点,已经足够说服自己渐渐放手,让他自由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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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许三多随上海佛教居士林组织的义工人员一起,坐渡轮赶赴溧阳。史今本说要来送行,可许三多红着脸说怕同行众人觉得自己还是小孩子、还要人来送、扛不起赴灾区帮忙的责任,表示自己单身前往即可。史今也不多言,只依了许三多,让他独自前往。

因为此次出行并非为了观光旅游,乃是赈灾之旅,准备的钱财物资都是为了灾区,所以旅途上都尽量节俭,本次参加义工之行的众人,不论身份年龄,都统一住在最简单的平民客舱。许三多上了渡轮后,初时还抱着第一次独立的兴奋感,可待到夜深人静入睡之时,却终于感到一丝不习惯——那是第一次离开家人的紧张、不舍,和面对未知与独立的恐惧。

曾经,许三多很害怕黎明前的那段时间,模糊记忆中久远的那一天,母亲正是在黎明时分把年幼的他叫起来,给他细细穿妥了衣服,然后把他背上山,遗弃在了庙门前……那一天,许三多在暗淡的天光下呆坐了很久,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融化在这片幽幽的山色中,然后如同从未来过这个世界般消失不见……然而,却在这时,寺门开了,史今走进了他的生命中。

因此,对于许三多而言,史今的意义是特别到无法描述的,是他再一次给了许三多一个家,比亲人还温暖地对待他,多年来二人形影不离,许三多习惯了史今在身边,就如同呼吸空气一样自然,自然到以为自己离开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然而真到了这一刻,没有史今在身边,许三多才发现自己是多么不习惯。

“……史今哥哥……”许三多蜷缩起身体,把被子盖过脸,在月光照不进的底层客舱内呜咽,怕同舱的人听见,便掐着自己的手,想要压抑住低泣。

“噗……”黑暗中,不知是谁低笑了声。许三多一下顿住哭声,有些尴尬和羞恼地半蹭起身四处张望,而同舱的人看起来似乎都在熟睡。

许三多正有些莫名其妙和不知所措,却忽然有一只手拍了下他的肩,吓得许三多差点儿惊叫出声!

“咳咳,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吓你。”刻意放轻的男性嗓音,许三多循声望去,原来是睡在上铺的一位陌生青年。青年趴在床沿,低下头来看着许三多,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却也能从他声音中分辨出低低的笑意。只见他又吊着身子往下凑了几分:“想家啦?”

明白自己刚才哭是被这个陌生人听见了,还被他猜出了缘由,许三多唰的一下脸就红了,也不知如何分辨,只得闷头倒下,拉高被子盖上。

“唉唉,别生气啊。”青年轻声道,“刚开始我还想是谁呢,参加义工赈灾还哭鼻子想家?现在发现原来是个小娃娃……说起来,这么小的年纪、本该还是在父母庇护下生活,却敢于为赈灾出一份力,很不容易啊。”

许三多怔了下,拉低被子,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瞅着青年,仿佛要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

“我可没说谎。”青年在黑暗中笑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一个小娃娃,还没真正长大,还未足够独立和勇敢,但怀着一份善心,即使带着这样那样的不足,都愿意昂首而上,为灾区出力,这难道不值得鼓励么?”

许三多这下倒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可一不好意思就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吞吞吐吐了半天都只是沉默。

青年以为他还在生气,挠挠脑袋想了想,翻身从包里拿了样东西,轻轻丢到许三多枕边:“给你。”

许三多拾起来,在黑暗中看不清是什么。

“这是从巴黎带回来的,洋人那边流行的小点心。”青年小声道,“刚才是我不对,这个送你,大家难得都是去灾区的义工,就别生我气了,好么?”

许三多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坐起身,把这包点心放回上铺:“我没生气了。”

“这又递回给我干嘛?”青年又要把点心丢给许三多,“说了送给你的嘛,别客气,我这里还有。”

“不,不是……”许三多有些结巴,“只是……”

青年看了他片刻,莞尔:“我明白了,是家里人交代过,在外面不能随便拿别人给的东西,对吧?”

许三多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也是。我好像太自来熟了,都是留学被洋鬼子教坏的,忘了咱中华民族矜持的传统美德。”青年故意自嘲以缓解许三多的尴尬,随即又笑道,“看来你年纪虽小,出门在外也颇为谨慎,难怪家里人会同意你这次出行。对了,你多大了?十三?十四?”

“我今年满十六了!”许三多提高了音量,虽知道自己因先天不足和营养不良而比同龄人矮且瘦小,可每次被别人‘小瞧’,都会忍不住争辩。

“——大晚上的,吵啥啊?还让不让人睡觉啦?”同舱中有人被吵醒,不耐烦地迷迷糊糊埋怨了句。

许三多和青年连忙噤声,待屋里又响起小小的鼾声,这才松了口气,待缓过劲儿来对视一眼,不仅都笑了。

“好了,也不勉强你收下这点心,只要你不计较我刚才的得罪之处就好。”青年轻声道。

“不会。”许三多也轻声应了。

“那就好。”青年小声笑道,“不愧是快十六的人了,晚安。”

说完这句俏皮话,青年立刻躲回上铺睡觉去了。许三多又好气又好笑,虽然那句话还是有些把他当小孩子逗的成份,却莫名帮他放松了心情,注意力也不再集中在离开史今的不适感上了。

重新躺倒在床,许三多闭上眼,摸着自己左腕带着的佛珠,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去了灾区要作帮得上忙的人,再不可像小孩子那样哭哭啼啼地想家让人看了笑话,末了,又在心里习惯性地念诵佛号,念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倒也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客舱外,渡轮悠悠在夜里的海上航行,轻微的晃动感,如同儿时的摇篮,让梦境也泛上几分温暖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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