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来了,沈睦廷就把灯塞给她。
河中已有不少花灯顺着风向漂流,花灯里有的写了愿望,有的没写。
沈睦廷站的地方有棵柳树,叶子掉光了,只有柳枝落下。
花灯的聚起来的烛光温暖照着柳枝,虞柳折了一根柳枝,把花灯放到水里后就用柳枝推它。
虞柳看着花灯被推远,用柳枝拨弄护城河的水,慢悠悠道:“过得真快,刚来京城还是开桂花的时节,现如今已在这儿过了一个年。”
沈睦廷的衣袍紧挨着她的罗裙,侧头看着虞柳映着花灯烛光的眼睛,“是快。你放灯的时候没许愿吗?”
虞柳少有虔诚许愿的时候,对她来说,事在人为,可大家都信许愿能灵,她也就假装跟着信。
于是她笑了笑说:“我忘了。”
沈睦廷道:“灯还没走远,现在许还来得及。”
“这是你的灯吧。”虞柳道,“不该是你许愿吗?”
沈睦廷看着花灯说:“我的愿望谷姑娘已经帮忙实现了。”
虞柳想到那张愿纸,笑着说:“那就我来许吧。”
许什么呢?虞柳闭着眼想了一通,那就许爹娘和小弟平安,许虞清茗病好,许自己想做什么都能成功。
“好了。”虞柳边说边睁眼,见沈睦廷弯腰瞧着她许愿的样子。
“凑那么近做什么?”虞柳用两根手指抵住沈睦廷的额头把他推远。
沈睦廷抓住她手指说:“你老这么推我,会把人推傻的。”
虞柳奇道:“从来听来的谬论。”
“民间传言。”沈睦廷顺着她手指一根根捏过去,“今日你的手不冷了。”
虞柳伸出另外一个手,搓了搓他的手说:“你的手冷,都怪你今日穿的少。”
今日沈睦廷穿的和茶馆那日差不多,飘逸出尘,看着就冷。
沈睦廷却低声反驳道:“穿的不算少,可能是昨日看书看晚了,今日又没歇息,手变凉了。”
“许了什么愿?”沈睦廷问她。
虞柳如实道:“家人平安喜乐之类的。”
“哦,没有我。”沈睦廷连连点头。
虞柳又双手合十说:“现在补上。”
“好,我听着。”沈睦廷说。
“你还要听啊?”在看到沈睦廷理所当然的眼神,虞柳只好一字一句说,“那愿你事事顺遂,也平安喜乐。”
沈睦廷:“还有。”
“还有什么?”虞柳睁开一只眼看他。
沈睦廷看着她笑道:“觅得心上人。”
虞柳咳了两声,结结巴巴开口说:“行,你我觅得心上人。”
说完虞柳伸手挡住自己的脸道:“别看了,怪害羞的。”
“对了。”虞柳突然想起什么,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瓶,“我看你手掌总是起水泡受伤,拿了瓶药放着打算给你,是宫里送的,正巧今日就见到你了便今日给你。”
沈睦廷眼中的柔情一滞,接过药说:“我习武总会有伤,习惯就好。”
“你的手那么好看,要是不注意落疤就不好了。”虞柳摊开他的手心嘟喃道。
也不是什么大伤,沈睦廷好歹是太子,要什么药没有,只是自己不注意,再加上有意在陛下面前摆刻苦的样子,就不管这种小伤了。
且痛着反而让他更清醒,在大晋布下一个个棋子,果断决策。
就连眼前的虞柳,也是他在见到人的第一眼时,便想好该如何得到她,如何利用她搅翻朝堂上巍然不动的那道势力。
想到此,沈睦廷的唇角像被刀割开一般,用力弯起虞柳熟悉的笑容。
“你这样在意我,我欣喜极了。”
虞柳眼中的情愫被他瞧得一清二楚,她说:“去食店吃点东西暖暖吧。”
“好。”沈睦廷直直看向她。
他想要的,总归能全部握到手里。
虞柳最后看了眼护城河,却给她定住了。
大概是多年情谊,虞柳一眼看见了对岸那人。
朴质的披氅搭在他身上,漫无目的的视线落在河面,许是觉得无聊,他往回走了几步,最后靠在对岸一棵枯柳看河边几个孩童放灯。
周允生鲜少外露情绪,谷兴德因为他对人对事冷淡总有些不满,道一句“装模作样”。
然后又忍不住抄起竹竿教训谷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其实是想让谷榆能和周允生一样有才学。
虞柳则认为周允生原本就如此,冷心冷清好像没有事能打动他。
一开始,她也会觉得周允生才貌双全,是个好郎君,后来觉得他颇为无趣,除了和他讨论文章有意思外,其它方面都太过寡淡。
“走吧?”沈睦廷拉了拉她的袖子,“看什么呢?”
“好像看见我家里人了。”虞柳回过神,离开了护城河。
对岸的人若有所感,往那边看去,紧接着他直起身体,披氅掀起一道冷风,转身进入了闹市。
周允生看见了。
他那先自己一步到京城的小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