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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菩萨瘾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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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道是怎么个事?他并没有要投河自尽,竟是特特来找我磕头的,哈哈,磕完头急急忙忙就走了,说要家去,赶紧给老娘做饭,哈哈哈。”

楼小禾注视着那道缓缓消失在夜色中的高壮身影,脸上焕发着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女鬼脸上的阳间神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吸了人家精气。

谢必安:“……”

原来,这位独臂男的娘亲,正是傍晚时分被楼小禾从湖里捞上来那位大娘。

大娘被热心邻里在岸边发现后妥善送回家中,清醒过来时,抓着儿子的手,眼泛泪花,说她福大命大,今儿遇上了心软的水神,才捡回一条命,还非要拉着儿子一起去找水神,要给她跪下磕十个响头,郑重谢过她的大恩大德。

儿子嘴皮子都要说破了,才终于哄得大娘安心在家休养,让把事交给他,他一准给办得妥妥帖帖。

小伙一向孝顺,不敢耽搁,摸着黑脚不点地就来了。到了湖边,却忽然有些害怕起来:毕竟这湖里淹死过不少人,救娘亲的与其说是心软的水神,不如说是转性的水鬼……

他从小胆子便壮,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鬼,但娘亲的嘱咐他又不愿辜负,是以才有了那踱步探足反复试探的一幕,看在旁人眼里,自然误会。

“那恭喜你啊,救了个大孝子。”谢必安面无表情道。

楼小禾摆摆手:“那不是我把人给拽下去的嘛……而且上来时候我倒并没怎么出力气,你别看他是个独臂,凫水的本领却很漂亮,一看就是常年与水打交道的好手。”

谢必安呵呵一笑:“是么,那你怎么没趁机向他讨教讨教,回头到了黑水,有的是施展的空间。”

“……”

谢必安这见缝插针阴阳怪气的本事,委实令她服气。

但他说得也没什么错,都这个节骨眼了,自己还在这由衷赞美人家“凫水好手”什么的,确实挺缺心眼的。

但她就是高兴,忍也忍不住的那种高兴。

方才,独臂小伙一上岸,闷头就朝她下跪,咚咚咚地猛磕头。

她吓一大跳,慌忙去扶,碰到他胳膊的瞬间,一张稚嫩的小脸闯入视野:大眼睛亮晶晶,板着脸俨然个小老头,时不时吸溜一下嘴边的大鼻涕。

那个困在冥鸦瓮里的小娃娃,而今已长得这么大了,虽然少了条胳膊,但身体看起来强壮得很,和娘亲的感情也十分好,但似乎是真的很怕鬼,面对自己的时候虽然竭力装出镇定的模样,口中不住道着谢,视线却不由自主躲躲闪闪的,从头到尾几乎没有正眼瞧过她。

“说起来,他竟然能看得见我?”

“若非头世人,身上又有那么点灵气,偶尔也是能看得见鬼的。”

那确实,这至少也是关琰的第二世了,至于灵气嘛……应当是种好东西吧,那他得有。

“……你能别笑了吗。”谢必安忽然幽幽地出声道。

他拿下巴往湖水的方向一指。

楼小禾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上前,往湖面上一瞅,眼前赫然出现一张浮肿又惨白的大猪头,好险没给她吓得厥过去。

楼小禾登时腿软,一屁股跌坐在地:怨不得方才关琰那般怕她,现在想想,他当时脸色好像都是绿的。

“溺死鬼是这样的,偶尔会肿得面目全非,但也没什么,一张消肿符就能解决。”

谢必安上前,往她身上拍了张黄符。

“吊死鬼麻烦些,想要美观,得把掉出来的舌头剪了,重新再长一遍。”

“……”这种阴间冷知识她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楼小禾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抬手摸摸已恢复的脸,若有所思:看方才关琰小时候的模样,人重新投了胎,面孔却是不换的,那若是见了面,彭狗会不会记得自己?如若他死性不改,又像当时那般一门心思要把命给自己,该如何是好?唉,真是愁煞个人。

谢必安在她身边坐下,语声中惯有的讥诮和刻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心平气和的询问:“如若再世为人,打算去哪里寻你的心上人?若寻不见他,你要怎么办?”

“去一壶天吧,他若是不在那里,我便多打听打听,好在他名气顶顶大,虽则都是恶名……但要找到他总归不是件难事。”

谢必安望着她,眼神骤然变了,难以置信道:“难不成,你说的心上人,竟是……”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黑影在夜幕中仓皇奔逃,鬼哭狼嚎,慌不择路,竟一纵身跳进了湖里。

入水那刻人便剧烈挣扎起来,可他挣扎得越厉害,湖水吞噬得便越决绝。

几个眨眼的功夫,人便淹没了。

这时,岸边的竹林深处传来几声夜鹰的啼叫,湖面逐渐恢复平静。

楼小禾一眼就认了出来:此人身上珠光宝气,圆润得像个胖茶壶,夺路狂奔时双手一直捧着胸口,姿态滑稽又丑陋……不是前日见过的那郝青又是谁?

楼小禾正恍惚,一根闪着银光的细丝线从谢必安袖口钻出,银蛇入水般潜进江中。

银线一端无声缠住楼小禾的腕子,她感到微微的凉意。

“那死去的孩子,家中有个长姐,常年走江湖,是名神秘杀手。她养了一狮一虎,从郝宅一路追咬至此。”

谢必安用食指轻轻勾了勾那银线,楼小禾腕上一麻。

“你是个菩萨心肠,做不出见死不救之事。我体谅你一片仁心,也不必似前两回费力气亲自下水,要捞人,动动手指头轻拽此线便可。”

他们做勾魂使的,岗前受训的课业里,想来少不了一科目,名曰:“阴阳怪气学”。

楼小禾垂目看银线,似乎不解:“那一狮一虎,拢共八条腿,怎地连个两脚兽也追不上,忒不济事了。”

谢必安罕见地滞了一滞,勾唇笑道:“猫捉了老鼠,少不了玩弄几番,扒皮撕肉拆吃入腹不急一时。比起皮肉骨血,另有一样东西,更叫野兽餍足。”

是了,这种野蛮的恶趣味,楼小禾并不陌生,那个人素来就是这样子的,醉心于把玩别人的恐惧和难堪。

从前,她只当这是人性的扭曲,却从未曾设想过,原竟是朴素的野兽本能。

静夜之中,猛兽的低吼步步逼近。

一人一狮一虎驻足江畔。

女杀手的身影宛如一柄出鞘的长剑。

夜幕染上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凄厉血色,有什么在暗中蠢动,即将添上赤烈的一笔。

“等等,你——”谢必安有所察觉,瞳孔骤然收缩。

楼小禾手指微微地弯起,好似随意拨动了一下指尖经过的晚风,银线轻颤,钓起奄奄一息的男人,将其不偏不倚地,喂到了野兽白厉厉的獠牙之下。

拨动丝线的瞬间,楼小禾俨然放了一把火——

烧出狮虎的夜宵,焚断轮回往生的桥,燃尽野鸭脚蹼悠然拨弄起的冽冽清波。

猛兽撕咬,长剑入鞘。

“郝青……好轻。”楼小禾回想方才拽动银线时的触感,宛如打捞起一株无根的水草,不费吹灰。

彭狗总说她心肠软。

可是啊,她同他其实是一样的。

从小便在吃人的世界中长大,种不了鲜花,只好养獠牙,养着养着,心免不了是要变硬的。

谢必安闻言,骇然望向楼小禾:少女侧脸的线条很柔和,肉包着骨,不露一丝棱角,此刻,她面上神情,比深秋子夜的湖水还要平静。

“十世黑水狱,我熬得过去。”她说得笃定。

第一声悠长的鸡啼随风而至,霎时间,雄鸡夜鸣此起彼伏。

深宵降临,这头遍鸡啼,提醒着村中农人们,莫要忘了往牛屋马棚里添夜草。

多年以后的某个午夜,谢必安拭去唇角的血,拼尽全力稳住在狂风中剧烈震荡,即将彻底失控的招魂幡,穷途末路之际,一只干瘦的手探了过来,风止处,那道熟悉又温吞的声音响起:“对不住,大半夜的,劳驾谢使者特地跑过来值宿,辛苦,辛苦。”

她似乎真的很抱歉,在遍野鬼哭之中,诚恳地向他赔礼。

那时候,谢必安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此时此刻——

血祭蚩尤旗,悍然挥戈仙门第一宗的八荒首逆楼小禾,有着世上最沉静的双眸,远胜于子夜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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