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路途中,阿斯翠亚想好了将什么送给比尔博做生日礼物。
“这样吧,阿斯翠亚,你得在我前头走了。”甘道夫哼着歌,突然停下来说了这么一句,“没关系,我来告诉你该往哪走。”
前方开始上坡了,路面还是只能容下一个半巫师的马车。黄褐色的土地上隐隐泛着青绿,道路两旁的、不知名的白花和野草探出头来,顶上是斜垂下来的树枝,枝上缀满的绿叶像葡萄叶子。
精灵点点头,巫师的歌谣就又响了起来。隐隐约约地,她听见山坡上传来奔跑的声响,有谁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迈着大步朝他们跑来了。
“你迟到了——”头顶上,清脆的声音里带着些嗔怪。
高出一截的道边上站着个霍比特人,他长着一头齐肩的黑色卷发,脸型方正,眼睛是清澈的蓝。他原本抱着双臂,表情轻松,但在看清走在前面的阿斯翠亚时,他抬起眉毛,眼睛也惊讶地睁大了些。
“等等……”他听见的明明是灰袍巫师的歌声,可这是谁呢?
“巫师从不迟到,弗罗多·巴金斯。”两人对视间,甘道夫笑着,在马车上答到,“也不会早到,只会按他的意思准时抵达。”这话的说的是,他想什么时候到,便什么时候到……
巴金斯?
坡上的霍比特人慢慢反应过来,不禁被这话给逗笑了,他的眼睛里的热情顿时跑了出来。他动了动,似乎想跳下来给巫师一个拥抱,阿斯翠亚感受到了,但由于自己在场,似乎不知不觉地阻碍了他这么做。
精灵冲那名为弗罗多的霍比特人点头微笑,笑容表达的是歉意和友好。
“那个,你好——你们是一起的?甘道夫,你、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弗罗多终究从坡上跳了下来,站在和他差不多高的小黑马旁边,“你也是巫师吗?”这话是对着前方问的。
“先生,我并不是巫师。”
弗罗多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很温柔但不真切,像是从山谷里传回来的。她早已从马背上下来,但即使如此,他看她时还是要仰着头。而对方或许是察觉了这一点,才在上前几步后弯腰屈膝。
这对待让弗罗多以为自己是个小孩儿呢。
其实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他还并没觉得对方是个巫师,毕竟他看见的是她的斗篷、武器和腰带上挂着的一串宝物。她让弗罗多想起外面的故事里的大祭司——显然夏尔并没有这类人物存在,但她们跟巫师的神秘程度是差不多的,作用或许也差不多。
但她此刻蹲下来,叫霍比特人看清了她的面孔,尤其看清了眼睛。于是,虽然对方只说了个名字,还没说自己到底是什么种族,弗罗多就无凭无据地明白过来了:
“你是只精灵!”
“是啊,弗罗多。”甘道夫拍拍身旁的座位,示意那只惊喜的霍比特人坐上来,“我不会缺席你比尔博叔叔的生日,他的精灵朋友也是,没错吧?”
阿斯翠亚终于明白这位巴金斯先生、与六十年前那位的关系了,弗罗多是比尔博的侄子,是了,弗罗多的眉眼的确有比尔博的神气。可除了眉眼,两人便哪里都不像了。
“给你们添麻烦了。”她对眼前的霍比特人说,语气极为诚恳。
“不不不,这是个惊喜,叔叔知道要高兴坏了。”坐上马车的弗罗多连忙否认,“而且现在这会儿谁都谈不上添麻烦,比尔博已经把村子整得鸡飞狗跳了,没有什么会比他的生日宴会更麻烦。”
“我想这正合他意。”甘道夫说完便笑起来。
两人的笑声一高一低,一个年轻一个深沉,阿斯翠亚没参与进去,但觉得挺好听的。他们在路中间,在绿色的“山洞”里笑着,就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任何烦心事似的。
“我猜想你会想骑到那匹白马上,是吧?”甘道夫低着头,凑到弗罗多耳边低语。
但精灵的听力总是很好的,阿斯翠亚无法装作听不见。她告诉霍比特人赫伯的脾气很好,如果他想和它一起上路,她会为他们牵引方向的。但弗罗多往马车里缩了缩,腼腆着拒绝了。
走了一段路后,路面变得更为狭窄,两旁不再是山坡,而是石头砌成的矮墙。霍比特人们在油菜花田里游泳,在路边和倔强不肯走的猪仔较劲,不吵不闹,好像世间万物永恒不变。
精灵骑在马背上,视野很高。她几乎望得见这片村镇的尽头,而尽头也还是绿色的。地面上并没有耸立着的房屋,只能看见突出的一根根小烟囱,吐着灰白色的烟雾,提醒人在那下面埋藏着一整间房屋。
霍比特人的住所隐蔽地建在隆起的小山丘里,或是房屋外面的青草、在他们可爱的懒散下不停疯长,自然地增长成了现在这样。究竟是哪种,阿斯翠亚不得而知。
“不过说真的,比尔博最近有点奇怪。”马车上,弗罗多压低了声音,“我是说,比以前还要怪。”他的语气带着些迟疑。
虽然看不见身后两人的表情,但精灵还是刻意加快了速度,以方便他们继续聊下去。只是,即使拉开了距离,那些交谈还是落入她的耳朵里。
“他总是在书房闭门不出,那些旧地图他一盯就是好几个小时,还以为我没发现。而且甘道夫,我是最近才发现,比尔博总贴身携带一样东西,那东西私密到连我也无权查看,它让他心神不宁……”
乡间小路上,赫伯的呼吸声似乎都轻了些。被迫偷听的人安慰自己,这没什么的,并非每个带有魔力的戒指都是……那枚戒指。况且若是真有情况,在几十年前就该被解决了。
没人能安然无恙地与至尊魔戒相伴六十年。
“他肯定在准备一件大事。”弗罗多期待着盯着巫师的眼睛,片刻后有了松懈,“嘿,别装了,我知道这事跟你脱不了干系!在有你掺和之前,我们巴金斯家名声可好得很。”他的声音放大了些。
“哦,那倒是。”甘道夫转转眼睛,很是轻松地承认了。
“从来没出去冒过险,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
要是谈起这个,要“责怪”巫师的人可就不止一个了。阿斯翠亚在马上回过头,想要看看甘道夫是怎样一副表情——灰袍巫师接住了这个目光,投降似的挑挑眉。
这表情倒是比品尝密林葡萄酒时舒缓多了。
“放过老人家吧,我接受的责怪已经够多了,但说实在的——”甘道夫扶正了烟斗,“要是你说的是那条龙的事,其实我没怎么插手,顶多是将你叔叔往门外推了一把。”
这下阿斯翠亚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霍比特人会出现在矮人的队伍中。原来这一切,都是巫师的功劳。
“阿斯翠亚能为我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