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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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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鹤卿一时恍然,许是对方神情实在太过阴鸷,以至于他险些以为对方这句找死是在骂自己,反应过来后才又隐去那点窘迫,正色道:“别把沈鄯想得太卑劣,那好歹是他的长子,说到底沈氏未来是要交到他手上的,你真以为沈韫这一趟是替他父亲遭的罪?沈氏上头有那么大的罪名,不讨个恩典,沈氏这辈子也没有正当名头翻身。”

“门前只剩唾沫的未来交到他手上,倒是大方。”萧稹讥讽道,再次看向城楼下的那辆马车。

“你这是偏见。”宋鹤卿直觉今日对方这语气不太对,也不知何处招惹他了,“你当为何当初同是弑杀天子,沈凌自刎当场,林锦枫却活了下来,还不是因为他需要一个镇守边关的将军,林锦枫若在那时死了,百废待兴之际,谁替他守城?养兵不易,将领更甚。到底是弱肉强食,有能者居上,他沈氏若想重回朝堂,不得先交个登堂令?”

萧稹没有回话,只是发现那马车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路都是自己选的,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顺德十二年。

将昭阳寺的刺客都处理干净后,萧稹派人将沈韫送下了山,起先那些负责保护世子的守卫还不愿离开,直到萧稹搬出长公主的名头那群人才终于派出了几个身形不凡的人将沈韫搀扶下山。

在所有都清理干净之前,萧稹又派人下了山。

此刻他立于佛堂前,偏头看到桌案上不知何时熄灭的两支香烛,不由得有些出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守卫下山请的人也已经上了山,此刻就站在他身后。

“世子这是又在求什么愿呢?”

说话的正是宋鹤卿。

这些年宋鹤卿虽不常来山上,二人倒也没真的断了联系,起先得知南安王世子要剃度出家的时候他还吓了一跳。当时他正在一位学士家做客,听完差点把手中的茶都摔掉,要知道那杯盏可是花了不少银钱买来的,他可赔不起。

于是第二天宋鹤卿就上了山,谁料山道被毁,他人没见着,自己差点被树给埋了。再到后来见到对方,就是一年后了。

长公主派人将整个昭阳寺都看管起来,他所能探查到的有关萧稹的消息也全都是从世家子弟那半真半假的闲谈中得知的,等真正有机会确认了,见着人了,那人却好似早已死了一般,如鬼魂般来了句……

“沈君容死了吗。”

分明该是问句,可语气中却好像早就确定了这个事实,仿佛只是想找个人来骗他一样。

在那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宋鹤卿就时常会来山上看看。

他倒是不担心南安王世子剃度,毕竟他觉得只要人不死,万事都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就是怕萧稹先是失去父亲,又被长公主一直逼迫着下山,还没出家,先把自己逼疯了。

结果这不担心还好,一担心,这怕什么就来什么。

他觉着这日子也没过多久,怎么就又传来萧稹砍杀长公主侍从的消息?

是以不久后宋鹤卿找到机会乔装上山,结果就发现那疯了的世子好像没事人一样,照旧跪在佛堂前诵经礼佛,面里无光,却又感觉比前几年要好一点了。

“萧玧怀,你没事吧?”

萧稹手中捻佛珠的动作停了下来,继而缓缓睁开眼睛,他仰头望向神龛,最终只是说:“如果你是来确认我有没有杀长公主的话,我没有。”

“啊?”宋鹤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毕竟他根本不管对方有没有杀长公主的心思,他上山只是单纯想看看这个曾经的同窗还活没活着,别一不小心死在山上,届时他上哪儿找人谈天去。

记忆回转,宋鹤卿看着对方的背影,只觉得恍如隔世,但临了又觉得自己最近有些伤春悲秋的架势,赶忙将那股矫情的念头驱散,问道:“沈君容下山了?”

萧稹回头看他,不答反问:“信截下来了?”

宋鹤卿见自己问话对方不答,上来就是说正事,一丝友人间的情义都没有,当即有些想翻白眼,想到此处是佛堂又强行忍了下来,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递给对方。

宋鹤卿见对方拆开信封,道:“信我看过了,就是普通的家书,不过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字里行间都在劝你兄长早日来长阳。”

萧稹将信看完却没有收起,只是觉着信上的字迹既熟悉又陌生,反复看了许久,以至于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指腹已经快要将信件一角揉捏破了。

宋鹤卿没注意到对方面上的神情,只是觉得奇怪:“说起来这信真的不是你自己写的吗,为何我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就是你的字迹,可你不是从不与你兄长有信件往来吗?”

萧稹这才将信件重新折好收进信封中,面上神色不变:“这不是我写的。”

“不是你写的?那是谁写的?谁还能临摹你的字迹?”

萧稹似乎叹了一口气,很轻,可面色却不紧绷,只是有些无奈的样子:“这是沈君容写的。”

“沈君容?”宋鹤卿像是丝毫没想过会是这个人,思忖许久还是觉得不对,又问,“他怎么会临摹你的字迹?莫不是前些时日借着誊抄经文的机会将你写的字学了去?”

“是旧时放在学宫的誊抄本。”萧稹道,“萧茗在法会开始前托我替他烧了一本给亡者,那是学宫才有的誊抄本,大抵是同沈君容一起去了一趟学宫拿出来的。想必我的字迹,便是从那本书里面学的。”

宋鹤卿像是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呢喃了一句“还挺像”,随即又正色道:“先是明知山上有刺客也要来,紧接着又以你的名义往南安寄了一封家书,看来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你请下山。”

萧稹手中还拿着那封信件,闻言垂眼,看不清神色,只是指腹仍在信封上摩挲。

“不过说起来,你怎么知道有这封信的存在?说来奇怪,我截停这封信并没有废太大力气,就好像……”

“他本也不打算将信寄出。”萧稹道。

宋鹤卿一时不解,思忖许久后才恍然大悟,当即面如菜色:“萧玧怀,他这是把你当刀使呢。”

摆在明面上的,是南安王世子疯魔想要剃度出家,而小南安王一心只想承袭爵位,丝毫不顾胞弟命运与生死,只长公主一心为护世子周全,怎料世子狼心狗肺,竟发疯动了弑杀于自己有养育之恩的长公主。

皇帝陛下为国为民,不惜将自己亲子送去敌国成为质子,就连曾犯下滔天大罪的沈氏余孽,其长子也甘愿为百姓陪同质子前往险地,甚至差点死在敌国。

可这一切看似非疯即难的背后,几乎每一步都是一柄长剑抵于咽喉。

昭阳寺中萧稹要杀的不是长公主,而是皇帝派来的刺客要杀萧稹,沈韫不是为了家国大义选择去往敌国,而是为了沈氏能够重回朝堂,今日法会上的刺客也并非冲着一个人来,而是想要一网打尽。

若萧茗死了,今日法会上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会被牵连到,或下狱严查,或干脆扣上个弑杀皇子的名头,而这罪责,自然是早就有过先例的南安王世子去顶。

若沈韫死了,那沈氏也算是望到头了,除非沈鄯真的甘愿将旁支扶上来,这并非难事,到底氏族大家,不至于连个优秀点的小辈都提不出来。但小辈好找,有贤德的人也不难,可培养一个满腹学识精通骑射、能够位列三孤又曾为了百姓前往敌国的公子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沈鄯如今吏部尚书的位子都还未捂热。

最后,若是萧稹死了,长公主那边不会轻易揭过,文康帝倒是乐得清闲,一道圣旨下来将所有人下狱,再派御史大夫去查,查不查得出结果另说,至于之后怎么办,就得看小南安王萧揽元是如何想的了。好一点的,萧揽元真的是个只为权势不顾手足的卑劣小人,任凭御史大夫一纸结果送往南安。坏一点的,萧揽元入长阳城,自此南安再也无法将自身从长阳城的漩涡中摘出去,文康帝向南安发难也将变得轻而易举。

“若是无人在这场刺杀中受伤或死去。”宋鹤卿道。

“昭阳寺一直都有人盯着,不止是长公主的人。”萧稹道,“今日先是我与沈君容一道入了佛堂,之后我又派人将前往南安的信件截下,加之此前沈君容曾来过昭阳寺两次,都是由我所接。”

“沈君容此刻什么都不需要做了,因为在外人眼中,他早就将你请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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