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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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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沈鄯下朝回府的同时也带来了三个消息。第一个是倚乐阁一事有结果了,工部尚书赵华光越权谋事,被皇帝下旨府中禁足一月,罚俸半年,方琼以权谋私,罚俸三月,降为侍御史,而赵赫与张文邺也因私交贡生在御史台关了七日,今日刚从里头出来。

第二个是殿试出结果了,三百贡生入殿试,三甲中其中一位是礼部尚书长子江揽明,另外两位皆是寒门,一位出自南安,一位出自西川。

而这第三件事,与礼部长子江揽明有关,这位便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如今皇帝眼中的有才能之人。为此礼部尚书江景程特意为其准备了一场“鹿鸣宴”。

照理说鹿鸣宴乃是乡试放榜次日由地方官举办,但江景程以出身寒门从未受过鹿鸣宴之福为由,向皇帝讨了个恩典,文康帝当时正在兴头上,欣赏江揽明的才学,自然很容易就点了头。

“父亲以为此举是为了什么?”沈韫问道。

“江氏出自丰城,丰城属邺州境内,皇帝本就因邺徭二州开道的事务烦心,如今新科状元出自邺州,你以为皇帝为何在殿上那般欣喜?想必江景程也意识到他这好容易出的新科状元,要被派遣到新开之地过苦日子。如今怕是慌不择路,想着在鹿鸣宴上寻个替死鬼,兴许给点好处,兴许威逼利诱,总之得推一个人上去顶着。”

沈韫微微颔首表示认同此种猜测,思忖片刻又道:“今年的进士都会去赴鹿鸣宴?”

“自然。”沈鄯饮一口茶水后道,“皇帝今日在殿上发了话,让江景程好生招待今年的进士,说这些都是将来朝廷上的能人,他作为状元的父亲,作为掌管科考事宜的礼部尚书,又怎能怠慢一群学子?”

文康帝此话好似说得随意,实则是无声命令所有进士去赴鹿鸣宴,若有不去,那便是礼部招待不周,既招待不周,便是礼部之过,礼部有过,还能去找谁追究?

“皇帝这是默许礼部的做法?”沈韫猜测道。

“兴许吧。礼部到底与御史台走得近,既春闱一事并非冲着九皇子去的,那此刻这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样子,只能是做给那些皇子和百官看的,这是在告诉我们,他还没老。”沈鄯抬眼瞥见沈韫面中带了几分轻蔑,也只是轻笑一声,又道,“此次鹿鸣宴,要去的不止是今年的进士,你也得去。”

“什么?”沈韫面色微变。

“皇帝说了,你是太子少傅,是长阳城最有才学的世家公子,虽因此前质子一事未赶上今年的春闱,但你的学问众人都看在眼里。既是鹿鸣宴,众多才子相聚之宴,又岂能少的了你?”沈鄯将茶碗放下,茶碗接触到桌案时发出一点轻微的动静,他视线落在茶碗上,没去看对方,只是将话说得随意,“不止是你,还有刚下山的南安王世子,落榜的张文邺,以及长阳城众多能够叫的出名字的世家公子。”

“他这是什么意思?”沈韫指的是皇帝。

沈鄯嗤笑一声:“谁能想到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除了点名要你赴宴,其他的不过是一句话带过,说是世家子弟都要去,可谁又能知道究竟哪些人该去,哪些人不该去。”

沈韫直觉这场鹿鸣宴不一般,可他此刻还不确定,皇帝此次是冲着萧稹去的,还是冲着新科状元江揽明去的。

暗潮退下之后的平静总是令人心生不安,而沈韫就在这种不安中迎来了鹿鸣宴。

鹿鸣宴当日,吏部与礼部之间离得有些远,以至于当沈韫抵达江府时,堂前后院已然围了许多学子,其间也有不少熟面孔,大多是旧时学宫的同窗。只不过这么些年,时局变动,有些曾经交好之人此刻怕也已然各事其主,但好在在此刻,这场意义不明的鹿鸣宴上,众人都还能暂时忘却那一点争锋,甚至还能斗上几句嘴。

沈韫到时,瞧见的便是宋鹤卿在与旁人斗嘴,那声音大得他隔了一条廊道都能听清。

“你还说不是,我都同御史台的打听过了,那日世子怀中抱着的分明是你,他们都亲眼瞧见了!好啊你宋鹤卿,竟瞒我们瞒这么久,亏我在学宫时还时常帮你誊抄文章,你竟一点消息都不透露给我!”

“闭嘴!我让你闭嘴……”宋鹤卿说着就冲上前要捂对方的嘴,期间因为萧稹坐在护栏上拦了他的去路,他还朝对方瞪了一眼,也不知是责怪对方挡了他的路,还是怪罪对方闭口不言只看笑话。可他这一眼在旁人眼中哪里能算得上清白,当即就把在场原先不相信的人都看得相信了,一个接一个附和起来。

在一众嘻笑声中,沈韫的脸色虽说不上难看,却也没了先前的温和,只是闪过一丝不耐,继而这股意味不明的目光穿过人群,与倚在护栏边的萧稹对上。

长阳城活话本的两位,终于在谱写完故事后见面了。只是这一眼并不久,很快有人发现了沈韫的到来,都转而朝这位少傅走去,其间不乏头一次见他的进士,个个面上都带着打量与好奇,好像在观赏什么珍宝一般,将人完全围了起来。

另一边的宋鹤卿追着人跑到廊道上去了,萧稹隐于护栏边,神色不由得黯淡了几分,很快又因身后的声音变得警惕起来。

“世子殿下为什么不同他们解释?”

说话的是今年的探花郎,出自南安的郑宣知。探花郎面色如玉,不论样貌还是说话的语气,都透露着一股温润和善之感,只是那种语气他兄长兴许听得惯,他却听不惯。

萧稹道:“何时来的。”

“已经来很久了。”郑宣知视线望向远处,现下二人身边无旁人,他们也只是隔着一些距离轻声交谈,“长公子知晓此前有人临摹你的字迹要往南安寄出信件。”

不知为何,郑宣知直到此刻都还称呼萧揽元为长公子,可分明对方如今已然是南安王了。

萧稹面色一沉,他此刻虽将视线放向远处,可想看到的人却早已被围在众人中间,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对身边人说:“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我身边安排人。”

郑宣知面色不变,仍看着远处:“二公子息怒,一切都是长公子的安排。长公子担心二公子在长阳受到欺负,这才派我们时刻守在二公子身边,以便时刻保护你。”

萧稹轻嗤一声。

“那日与你在倚乐阁的应当就是那位沈公子吧。”郑宣知的每句话都是肯定的语气,就好像说出来只是例行通知一般。

萧稹转头看向对方,神情中多了几分阴鸷。

“二公子不必如此看着我。”郑宣知注意着周边的动静,见无人靠近后才道,“长公子说,如何做都凭你的心意,他并不干涉,他相信你能够处理好一切事情,包括与沈氏之间的合作。”

萧稹只是看着对方良久没有说话,他知晓面前之人是他兄长的心腹,可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令他不快,仿佛此行不是来传话,而是特意来找他不痛快的。

“该说的我都说了,二公子不必动怒——揽明兄。”眨眼间,郑宣知恢复成那个温润的探花郎,从萧稹身后走过,朝着江揽明走去了。

二人交谈的声音渐远,萧稹此刻只觉心中烦躁,面前之景与七八年前在学宫时的样子一般无二。虽说他早该习惯,可大抵是倚乐阁那日越了界,以至于此刻多了几分本不该有的不悦和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萧稹低头轻笑一声,似是带了几分自嘲,随即那股自嘲好似变了味,如毒蛇般顺着他指尖沿着手臂慢慢往上爬,将他整个人都缠住,继而捂在心口,一直捂到快要窒息的时候,一口咬下,痛得他咬牙蹙眉。

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人,瞧模样像是一位进士,大抵是刚入长阳,还没听过他的事迹,以至于对方面上没有半点畏惧和避让,只是又拉来三五好友,提着一坛酒,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喝几杯。

萧稹抬眼一看,远处那群人似乎簇拥着谁走远了,但也有一部分人还在廊道上,他听见身边的人又问了他几句,随后又走来一人。

梁清偃只是看了人群一眼,就将视线移到萧稹身上,问道:“不知在下是否有那个荣幸同世子殿下喝几杯?”

萧稹打量对方片刻后点了头:“好。”

沈韫是在林策来了之后才得以脱身,他有时候很佩服林策的行事作风,大抵也和林氏多武将有关,行事总是说一不二,若有违背他意愿的,打一顿就好了。不似他,非得维持君子模样,做着令自己不舒服的事情,只为让沈氏走得远些。

现下堂前开宴,大多人都在席间,二人这才终于来到后院,找到一点机会说上话。

许是许久未见,林策看起来倒是比他还着急问话:“坊间传闻,萧稹是因贪恋那点欢愉才下山的,如今人已然回了公主府,现下就在席中赴宴。沈君容,别告诉我这不是你的手笔。”

“都说了他是为了那点欢愉,与我有何干系。”沈韫只继续往前走,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倒是林公子几日未见,怎又消瘦了不少,莫不是你家叔父又在营中苛待你了?”

“少胡说八道,我叔父才不会苛待我,他待我比我父亲待我还要好。”林策先是反驳,反驳完发现自己又被对方带跑了话题,当即反应过来,“少说我,先说你。负责春闱的官员那么多,最后却只有工部遭到处置,虽说这禁足也不算什么处置,但到底让工部栽了跟头——我觉得此事没完,父亲说前些日子皇帝在殿前点了你的名,叫你一定要来赴宴。我本是不打算来的,偏我父亲和叔父都要我来,担心在鹿鸣宴上会出什么事情。”

沈韫闻言轻挑眉眼,半信半疑道:“这么说来,两位世伯是担心皇帝此次是冲着我来的?”

“未必是皇帝。”林策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继而凑上前轻声道,“先前九皇子不是在昭阳寺中办了一场法会吗,这事儿后来传到宫里去了,太子一听你也在那场法会上,还险些为了救九皇子丧命,就以为你也投身了九皇子,听闻气到现下都还没消呢。”

这下沈韫更疑惑了,他虽身为太子少傅,可真正教过对方的也不过几篇诗文,没多久他就被送到了京都,如今回城更是从未进过宫,更没有见过太子,缘何太子会有此番想法。

莫不是当真因为他甘愿入京都六年,就以为沈氏都听他一人的?沈韫觉着这由头实在好笑,与其说太子怀疑他倒戈,不如说太子害怕皇帝像处置工部一样处置他底下的人。而此宴是皇帝点名要他参加,非要给太子说个要杀他的理由的话,大抵就是太子以为他已经是皇帝那边的人了。

“太子这个蠢货,他要是真将我杀了,那他无疑就是被皇帝利用的一把刀,这样的人将来如何能够在皇位上坐稳?”沈韫嗤笑道,“况且,若是此刻动手,不论是谁,都将暴露在皇帝面前——你猜此刻屋外有多少皇帝安排的人?”

林策蹙眉沉思,好一阵才恍然大悟,呢喃道:“怪不得父亲与叔父要我来赴宴……”

“此宴你若是不来,要真死了人,第一个找的就是你们林氏。要没死人,也算是通过了皇帝的此番试探。”沈韫嘴角微扬,看起来并不为此感到生气,好似早已看透了皇帝这种借刀杀人的作风,他抬脚踢了踢路过的假山,“你该庆幸,好在林氏家主不是你。”

林策闻言下意识认同,反应过来后当即啧了一声,一把揽住对方的肩,像旧时那般与之勾肩搭背一道而行,玩笑道:“少挖苦我,沈君容,你真该庆幸我乐意跑这一趟,否则等太子的人来杀你的时候,看谁还来救你。”

沈韫被对方这番大话逗乐了,边走边说:“君子六艺,其间不乏骑射,我虽未必握得动大刀,可长剑在手也并非不能自保,你还是不要将自己想得太重要。”

林策又啧一声,只是他这一声还未完全落下,右手揽着的人就突然将他的手拍开了,随后同他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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