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渡口冷雾凄凄，他站在渡口，看着乌篷船，也看着高处门楼上的“湘落”牌匾——或者不如说他也不记得当时自己是在船里还是船外了——他身着一身青衣，仙气飘然，忽然间不觉哑然失笑。这一刻他居然如此像他年少时梦想过的竹露仙灵，但又和自己想的太不一样。

不论如何，这就像是一场漫长而混乱的梦，梦醒的时候总是茫然的。他抬头看向已经建好的石舫，在乌篷船的穿透不知何时已经刻上了二字：“筠舫”

所以说，世间有些事总是这样，就像是一场梦，明明不记得开头和结尾，甚至连梦的高潮都已差不多忘却，却总会记得在梦里某个瞬间的感受，而那一刻，不一定有着多么深刻的情感，也不过是岁月之中的一瞥，平淡如水。

但或许这样奇怪的事情总有很多，因为当转头反复回味那些时刻的时候，似乎永远都不会觉得无趣。

又或许……

其实谁也不知道或许什么，又或者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为什么，“或许”这个词本身便已概括了太多，概括了一切因缘纠缠和情思不散。

林竹易动了动嘴唇，但没出声，他想说——

或许……总有一天他会再乘着乌篷船路过那座门楼，但天气不会那样阴沉，自己也不必如此拘谨。

或许总有一天故人得以重逢。

或许总有一天一切尘埃落定，回到当年的惬意安然。

或许一切的因缘能找到一处归宿。

他不知道这些什么时候能实现，自己能不能看得到，但他就是记下来了，正如很多很多年前记下小舟上并不起眼的字。

世人皆言，那座小楼里总是布满迷雾，其间居住仙人。

但或许，里面的只是一场关于仙人的大梦罢了。

或许梦中的场景不过是那些对盏饮茗，奏风伴琴。

又或是林竹易写过的那样——

尝乘扁舟一叶，斜倚窗棂，待大梦一寤，笑酌轻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