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那座上首领摆了摆手,狂妄道,“要是哪天长江也成了手掌心的东西,那才算本事呢!”
“货船它抢不完,水道它、它也占不尽!”一个醉了的水盗“砰砰砰”敲着桌子,眼神迷离地含糊道,“你们说,咱大当家的还、还缺什么?”
“金银不缺。”
“舟船不愁。”
“名声都传到天边了。”
“要我说啊......”那醉鬼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还缺个、缺个压寨夫人!”
此话一出,群盗笑声四起,尽是粗俗而不怀好意的□□。
那首领也嘿嘿一笑:“你这话可算是讲对一回,老子赶明儿便上长江岸边,掳个标志的丫头来。”
恰在此时,一阵嘹亮而悠扬的唢呐声穿过沸腾喧闹,涌入群盗的耳中。
“这是......唢呐声?”群盗们仔细辨认着,而后相视大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贼老天还真给大当家的送婆娘来了!”
群盗首领也大笑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来,将酒坛往地上狠狠一摔,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在场群盗都望了过去,眼巴巴等着首领下令。
“来都来了,那不得去见一见?”群盗首领□□道,“走吧,都给老子上船!”
一时间船上沸反盈天,群盗们都哄闹起来。不过多时,群盗们便已备好舟船,向唢呐声响起的地方急速驶去。
而不远处的江面上,一条规模中等,模样精巧的楼船正缓缓行驶,船头之上站着一位身着喜服,腰携红绸的俊俏郎君,不必多言,只看这无双的模样,便知此人就是小春。
十九一身普普通通的管家打扮,带了张人皮面具,站在小春的身旁。许是小春这身红衣太过衬他,十九的目光便总是状似无意地落在小春的身上。
“看来船,别看我。”小春冷声道。
十九悻悻地揉揉鼻子:“我看着呢,都怪这身红衣太衬你了。那首诗怎么说来着......”
“白石郎,临江居,前导江伯后从鱼。”十九轻声念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似有波光流转,“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清清冷冷的诗,到了十九的口中就成了柔情蜜意的话,小春不欲理他,可就在此时,远处江面突然掀起一阵异常的波涛,水流声激荡一瞬,小春的耳尖蓦地微动。
“来了。”小春眼神微沉,不动声色打了个手势,船上伪装的护卫心领神会,纷纷做好准备。
小春话音刚落,三艘硕大楼船便从水天之际间破流而出,十数支中小舟船紧随其后,在平静的江面上掀起一阵又一阵起伏的波澜。
“呜——呜——”号角轰鸣,船只上悬挂着的白鲨旗帜随风翻涌。那些船只看似硕大,实则速度极快,敏捷异常,瞬息之间便已破开激流,行至小春所乘船只的船侧。
“哗啦!”水流涌动,白浪翻腾,十数支船将小春等人团团围在中心,而那三艘楼船则如铜墙铁壁一般,顽固地挡在前方,恐怕纵是游鱼也难以从中逃脱。
十九什么阵仗没见过,生死险关都经历多了,面对这些无名匪寇更是眼睛也不眨一下。他心里无动于衷,可出于计划,他到底在表面上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哆嗦着扬声问道:“今日我家少爷迎亲,不知阁下可否让路,待到礼成,我们家老爷必有重谢!”
“老子不稀罕你的谢!”一声嗤笑自楼船上方传来,群盗首领俯视着小春等人,轻蔑一挥手,霎时间只听“咻咻”几声破空之音,数道锁链划过天际,随后牢牢钉在了小春等人的船上!
“噔!”锁链收紧,小春等人所乘船只猛地一震,众人装模做样地踉跄几步,作出一副惊惧神情。
“老子是来抢人的。”群盗首领话音刚落,一股巨力轰然传来,在锁链的拉扯下,小春等人所乘的楼船竟缓缓靠近了群盗舟侧!
那些匪盗们纷纷兴奋地挥舞着手中弯刀,待到距离拉近,只见他们纵身一跃,便跃到了小春他们的船上。群盗们仗势凌人,护卫们“抱头鼠窜”,小春与十九也低着头蹲下来,作出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一时间楼船上哄闹成一团,连甲板都被踩踏得“嘎吱”作响。
群盗首领踱步上船,停在了一身喜服的小春面前,他手中弯刀直抵上小春的脖颈,只见他轻蔑笑道:“你就是新郎?”
“你要娶的新娘,老子我便笑......”群盗首领自顾自地耀武扬威,在刀尖的逼迫下,小春下意识地微微抬起头来,那张全天下挑不出第二个的漂亮皮相骤然映入群盗首领的眼帘,他骤然瞪大了眼睛,那“笑纳”二字还未说完,便被惊得堵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你......”群盗首领吞咽了口口水,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十九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盯着群盗首领的眼神凶得可以杀人。若不是怕打乱小春的计划,十九当即便要拔刀剜下那贼寇的眼睛!
“大当家的,新娘在这儿呢!”不远处传来一阵拖拽嘈杂之声,似乎还夹杂着哭泣与低吟,群盗首领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略有些高大的新娘被自己的手下从船舱中拽了出来。
那新娘身姿窈窕,跌跌撞撞,挣扎之间掀翻了盖头,盖头之下那艳鬼一般的面容便露了出来,再加上面容上依稀残留的泪痕,当真算得上是西子捧心、国色天香。
“放开我......呜呜......放开!”那声音也凄哀得不行,明明有几分雌雄莫辨的沙哑,听在耳朵里却又说不出的娇柔。
小春与十九静静看着花在衣演戏,心中皆是震惊。
他们想过花在衣会演得像,但没想到会演得那么像......
你看他哭肿的眼,再看他微乱的发,看他挣扎到泛红的腕子,再听他一声凄凄哀哀的叫......
“不知道的还以为演小寡妇上坟呢。”十九心中恶寒,讽刺道。
也不知是演的还是真的,拉扯之间,花在衣身形一个不稳,竟是“砰”的一声跌倒在地,那匪寇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正还要拽,可下一刻一只有力的手却紧紧扼住那匪寇的手腕。
“别拽他。”小春漆黑幽深的瞳孔凝视着那名匪寇,那匪寇无端地心中一惊,恐惧横生。
那匪寇喉结滚动,想要抽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只能色厉内荏道:“老子就拽了,你能怎样?”
小春眼神微沉,花在衣跌倒在地,仰头看着小春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千分真心万分缠绵地啜泣着,唤了一声:“夫君——”
小春被花在衣震撼得差点脚底打滑,十九差一点就要不管不顾拔刀而起,船上那些护卫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神情诡异,唯有花在衣真情实意抹了把眼泪,挣扎着爬起来,伸手环住小春的腰,瑟缩着躲在小春身后。
“夫君,救奴家......”花在衣颤抖着声音,将小春抱得更紧。
小春嘴角微微抽搐,一时间真想把花在衣扔给匪寇算了。
这时群盗们也反应过来,赶忙将小春与花在衣二人拆散,分别绑住了手脚。
“这些护卫,还有这个管家,都给我绑了扔进水里。”群盗首领轻飘飘一句话,便想要十数人的性命,可见这伙盗贼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手下应是,而群盗首领的目光又飘荡到花在衣的身上:“这个新娘,带走。”
“是!”
“至于这个新郎嘛......”群盗首领看着小春,一时有些结巴,“这个、呃、就就就......”
“我家有......”小春照本宣科念着编好的台词。
我家有良田千顷,薄产十处,你只要留下我一条性命我必有重谢,可小春将将说了三个字,群盗首领便眼神飘忽,黑脸一红,挥手道:“这个也、也带走!”
“......”小春一时语塞,编好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这匪寇也是奇怪,绑人质回去好歹也要问个家底深浅,小春不解,只觉得这伙匪寇技艺不精,连绑架这等老本行也做不好,竟也能横行汉水。
那伙匪寇自然不知小春心中所想,他们将小春与花在衣都绑上船去,然后将船上遗留下来的十九与假扮的护卫绑住手脚,只听接二连三的“扑通”之声,十九与护卫们便已沉入水底。
楼船也被俘获,那伙贼寇扬长而去。
水下的十九等人待贼寇走远,方才用小刀割开绳索,微微浮出水面唤了口气。
跟上去,十九望着远去的船只,目光森寒地打了个手势。
众人听令,即刻再次潜入水底,游鱼一般跟在匪寇船只后,等待时机。